贰臣贼子_作者:真真酱(240)

2020-09-30 真真酱

奸人、私利、蝼蚁、欲壑......这些字眼则更像是一支支尖利无比的羽箭,每每都要寻着个绝佳的机会要往自己身上扎。

“元帅,将军们亦是出自好意,您不必负担过重。”翰臣贴心地执手边小壶为他倒了一杯茶,意在使人平心静气。

可谁成想萧岑喝了那茶之后,不仅思绪未能理清,反而是更添烦躁了。

“你们都出去,把门带上,让本帅好好想想。”

“元帅......”

有人是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翰臣眼疾手快地抱肩拖到一旁,“元帅,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属下们,就先行告退了。”

对此,萧岑并未有任何表示,只疲惫地挥挥手,便让他们离去了。而待一切重归寂静后,他左思右想竟是鬼使神差地抓起红缨枪,穿过回廊往楚临秋躺着的厢房而去。

可及至看到那扇虚掩着的木门,却又犹疑不决地停住了脚步。

第十七章 顾虑

许是想着进城前已安排好了一切,楚临秋这回放纵自己昏晕不省人事的时间要比往常长些。直到第三日破晓时分,他才真正退热清醒过来,可身体却疲乏得很,离不得人在跟前伺候。

也不知这儿管事的是否得了萧岑的令,竟只在屋里摆了一个小小的碳炉,根本不取暖,而至于汤婆子等用具更是连影也见不着。

亏得他们马车里还有几个,否则楚临秋怕是一醒来,就要受罪了。他病中体虚畏寒得很,去岁酷暑尚且裹得一身裘衣出门,更何况如今四月倒春寒?

此番作为气得庄校尉几次三番想冲出门去寻人算账,但均被强拦了下来,“来了来了!碳炉子来了!这回是本官的疏忽,庄兄弟且消消气!”

“哥哥感觉怎样了?可还晕得慌?”杜凭生神色自如地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楚临秋的前额,双唇嗡动近乎无声地问了句,“南戎退兵,你要怎么办?”

楚临秋原本正裹着厚被子倚靠在床柱上阖目养神,闻言眼皮子微动了动,却并未回应,只是偏头低咳了两声,更显孱弱不堪。

杜凭生见状心中不免增添了几分酸涩,他急忙把屋子里的人都支出去,而后竟在原地来回踱起了步,“哥哥!你就从未想过离开吗?!去一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与你的将军,重新开始。”

“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可你如此公然欺上瞒下,他更不会放过你!你的将军......根本就不知道陶都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侯在那儿!他满心满眼只有将士们和‘无辜百姓’!何曾考虑过你的处境?但凡他能匀一分脑子用来好好想想,我当初也不至亲眼见着他写下那封和离书!呃......哥哥我......”杜凭生的眸色在这一瞬闪了两下,有些微的不正常,“萧、萧远山他在陶都时对你千好万好,如今不过是打了几日的战便如此翻脸不认人了!可见......”

“是我对不住他。”楚临秋还是那般冷静自持,连语调都没有波动一下,仿佛谈论的是别人的事情。

或许就只有他自己知道,深藏在锦被中的手,如今是个怎么样的光景?

“哥哥,你究竟在顾虑什么?京城屋宅的那些人?抑或玄武卫旧部?走罢!!!算兄弟求你了。我知道凭你的本事若不想让人找寻到,只是须臾的功夫。”

“你呢?”

“什、什么?”杜凭生彻底愣住了,他停下脚步霍然转身,这才发现楚临秋不知何时竟已掀开了眼帘,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便连双唇都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我一走了之,京城要死多少人才够?这笔账,咳咳......你好好算过没有?”

“......”

“这其中就包括你、诚思。凭生你是聪明人,断无可能不想到这层。为何劝我离开?”

“......”

“楚临秋若真如世人所说,是个彻底无心的佞幸之辈,早在三年前就该走人了,何必偷生至此?凭生,我不是。”正因为如此,才会不由自主地为萧岑那样的人所吸引,也才会......在做出这许多事以后闭口不言,任由本该最亲密的人误解自己。

“哥哥?”杜凭生缓猛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滴清泪自楚临秋发红的眼尾缓缓淌出,就这么顺着有些消瘦的脸颊滑落下来。

他哭了。

印象中如松如柏替所有人挡在前头,即使病重亦不轻易露出颓态的大“权臣”楚九商,竟是毫无预兆地哭了。

这着实出乎杜尚书所料,以至于他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了。

“哥哥,你别......”他慌乱之下赶紧自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楚临秋,片刻后又觉不妥,便亲坐回床边替那人掖了掖被角,突然开口斟酌着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终会有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