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_作者:真真酱(245)

2020-09-30 真真酱

敬元帝起初自然震怒,在祭祀大典后便命亲卫将萧氏众人悉数拿下投入大牢,但反应过来后,却也惊觉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不仅没降罪以楚临秋为首的使臣们,反而往他们府上堆了不少金银布帛,一副将要重用的样子,更是在当日子时初刻,急招宠臣进宫密谈。

彼时楚临秋早已被服侍着饮了药有一阵子,却还是要匆匆披了大氅闯入丝丝凉风中。

临出门时,被侍婢归晴唤住往怀中塞了个汤婆子,“您有些畏寒,还是带上吧。”

楚临秋闻言只侧着回看一眼,便点了点头俯身钻进马车里,命人放下帘子。他这几日就跟转了性似的难得听了太医的话,躲在屋里调养身子不问政事,竟当真有些成效。

虽有时仍是一步三晃站不稳当,却总好过前些日子面上总泛着一股死气,四处透出不祥。

楚府众仆见了以后也能稍稍心安,不至于夜里惊醒数次,只为察看自家主子的情况。

......

当容乐领着楚临秋穿过长长回廊进入清和殿之时,天子只着一件雪白中衣,盘腿坐于榻上,摊开的手心正躺着那枚从大典里拾回的香包。而在他身旁的小几上,则摆放着个同样散着奇异香味的镂雕木盒,内里静静躺着几颗丸药。

那是天子才服剩下的,尚来不及收起,极为引人注目。

然枢密使大人却只是不经意地往那儿投去一眼,便快步走上前去恭谨问安。

殿内炭火甚旺,又有椒墙取暖,可即便如此,当楚临秋解下大氅交给容乐之后,还是有些发抖。

“陛下近来可安眠?”

“楚卿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罢。”武安帝微阖着眼将香包置于鼻下嗅了嗅,随后面容憔悴哑声道,“年少成名,骁勇善战又如何?终归是要走他祖父的老路。不过......萧氏两代人相隔几年,注定死在那个地方,不得不说,一切皆有命数。”

“......”

“说说罢,这次的事,你有几成把握?”

“八成。”楚临秋看似云淡风轻在谈论着“别人”的事,实则拢在袖中的手已经快要抠出血来了,他还要尽力维持语调的平稳,以免这老人精瞧出端倪。

“臣已说动南戎王......倾全族之力围攻漠北,不出二年,必能使重创其根基。到那时若萧侯侥幸并未‘以身殉国’,陛下再以‘谋逆罪’将其捉拿也不迟。”

“但愿他真能为我朝‘捐躯’,如此.....倒替朕省去了不少麻烦。”想想也是,若萧岑死在南蛮子手上,那他便是美名传千里,享后世供奉的大英雄,而天子也不会因下诏将其拿办而落了个“残害忠臣良将”的骂名。

两全其美,岂不乐哉?

由是,武安帝终于把手中物什轻轻搁在案上,闭目捋须满意道,“此番你做得不错,朕心甚慰,便......不再计较早前自作主张之罪了。若果真能除去心腹大患,卿......当属头功!说罢,要朕赏你些什么?”

“臣无甚想要的。”楚临秋眉目低垂,无悲无喜,将心头那股不停翻涌的思绪强压下去,因为极力忍耐,他的精神已消耗殆尽,整个人软得几乎都要立时跌到地上了。

但在外人看来,他的后背依然挺直不动如山,薄唇微抿尽显疏离,是那个冰冷无心的“朝廷走卒”又回来了。

“也罢,也罢。”天子那张枯树面皮抖动了下,忽而抬眸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朕该赏的,其实早都赏了,该说的也说了。倘若你还不知恩,那便只有对不起你娘亲了。”

“......”

“大师说得不错,时间久了,朕的九商终会回头,明白......谁才是真心待他的那个。这段时日,委屈你了。”

“......”只这么短短几句话,便令楚临秋的额上再次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几乎要以为对方已完全洞悉他心中所思,甚至下一刻就要发令拿人。

楚临秋丝毫不敢轻慢,为以最好的状态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局面,他竟狠下心咬破自己的舌尖,试图凭此唤回游离的神智。可谁成想,当两人无声僵持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场危机,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了。

此时已临近丑初,整座清和殿周遭无有人声,安静得吓人,唯有柱前朱案上的灯花仍旧“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武安帝大抵是终于累了,也无力再说些什么,他当着楚临秋的面儿,缓缓向一侧软倒阖上眼眸,将手抬起朝半空虚抓了两下,便让人出去了。

楚临秋见状轻轻地舒出一口气,他蹙眉扶额起身想要快步离开,却不料天旋地转后,竟是险些一头栽下去,幸而及时扶住桌案,方才稳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