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被写入我萧氏族谱?”聪慧如萧岑自然能立刻明白楚临秋的意图萧家儿郎凡娶妻高嫁均不入祠堂,唯“招婿”一举,需“三跪九叩”以告先祖,言明家族日后新添人丁。
故萧岑有此一问。
本以为凭楚临秋不由人侵犯的自尊心,必然恼羞成怒,与自己大吵一架。
可谁成想,高傲的都指挥使大人竟面无表情,只轻轻掸了下袖口的折痕,“楚某孑然一身,自然要为自己寻个安身之所。若侯爷不肯接纳,那便算了。”
“......”乍闻此言,萧岑的整颗心冷不防狠狠揪了两下,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个怎样的感觉。
“你......”他怔愣了许久,才勉强组织了一套说辞,“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既与母亲有故,想必入我萧家,她也不会亏待于你的。”
话音刚落,庭院里突然刮起阵风,正当萧岑还想说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楚临秋竟抢先开口,“那侯爷会亏待我吗?”
“你......本侯可以认为,楚大人意在向本侯撒娇?”萧岑突然快走几步,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住楚临秋隐于袍袖下方的手,欺身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楚大人,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楚临秋面上不动如山,实则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巨浪,他不禁想起此前瑶仙大宴萧岑也是如同现在这般,凑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差点戳中自己的隐痛。
他抬手按住萧岑的胸膛,把他推远一点,直到两人气息不再交缠在一起了才说,“侯爷今日并未饮酒,怎么也说醉话?楚某是个怎样的人,侯爷不是已经清楚了吗?”
第二十四章 夜明
“......”萧岑听闻此言,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觉得眼前之人对他来说,就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他越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为人与过往,越是与他相处,便总会更多的疑惑,仿佛此人天生就是为了克他而存在的。
“侯爷,你若实在觉得无趣,可自往京郊狩猎。楚某还有公务在身,就不相陪了。”
楚临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眸望去,便只来得及瞥见一抹即将消逝的衣角。
“楚大人!你究竟有何公务?可否......”萧岑一口气追出了门,等待他的只有绝尘而去的马车,以及漫天飞舞的沙石。
“......”
定南侯站在原地,望着灰色马车远去的方向怔愣了老半天。之后,他眼珠子方转了转,对着匆匆赶上来的老管家说,“你家大人就这么去了,本侯不放心。”
“侯爷,您是想......”
“实不相瞒,本侯忽然一阵心悸,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陶都是不是大祸将至?”
“侯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萧岑出了一声冷汗,他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便将心中所思所想说了出来。幸而管家老迈耳朵不好使了,否则怕是会捅出篓子。
他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自语道,“本侯也得去瞧瞧。”说完之后,他便召唤出了爱骑玉狮子,往玄武卫公衙方向疾驰而去。出去之后,他发现今日陶都的街道非同寻常,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巷子口的胡人摊贩今日也不做买卖了。
不仅如此,道路两旁竟还有带刀禁军层层把守,戒备森严。
如此霸道不讲理的行径,也就只有“他家”楚大人能做得出来了。
萧岑下马,随便拉过一个禁军低声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那禁军同样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宣花坊昨夜没了四位大人,其中一位还是、还是......”
“说!”
“是......死在了一根横梁上,双臂被缚,对着某处怒目圆睁,且口中还含着一颗散出幽光的夜明珠。”
“一派胡言!!!这青天白日尤能发亮,还能叫作‘夜明珠’吗?许是有人故弄玄虚。”萧岑乍闻此言,登时心跳如鼓,险些站立不稳。凭他那点儿的判断力,也能知道此事定有蹊跷,没准不久后,大祁就会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丧命的都是谁?身上可有外伤?”
“回禀侯爷,这死者来头可大了,分别是御史台的李大人、刘大人,以及户部的陈大人、洪大人。至于有无外伤......侯爷,我等没跟着大人去现场,因此并不清楚。您看您要不去李府......”
话音未落,萧岑便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他们眼前,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御史台李大人,是中丞周大人的得意门生,正值不惑之年,却莫名其妙暴毙于家中,只留下老母妻儿,真是令人唏嘘。
李府大门虚掩,隐隐约约听得里头传出一阵阵嚎哭之声,间或伴随着几声低咳与问询。萧岑来不及多想便推门而入,只见前院白幡高悬,家仆们身披缟素排成几列,正朝某个方向不停叩首,偶有压抑的呜咽声从口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