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是从被所有人忽视的牢房里传出来的,如同炸雷一般,霎时便令人灵台清明,浑身颤栗。
楚临秋闻言也把眼睛睁开,他屈起一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道,“先生快别睡了,你的事还未交代清楚呢。”
“哦?老夫还有什么事呢?”余右年装傻道。
“自然是与那道士的关系,以及......那份名单。”
“什么名单?”余右年低低笑了几声说道,“老夫还以为楚大人要问书信的事,已经都想好说辞了,不想却又冒出一份名单。这、这让老夫从何说起啊?”
“,你这老人家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趁早将你与那贼人的谋划和盘托出,也省得日后饱受皮肉之苦。”
“思瑾,不得对老先生无礼。”楚临秋不知何时又把眼睛闭上了,他实在是倦得很,万分想念家中的美人榻,以及......气急败坏的萧岑。
“是,大人。”
“哈哈哈!”
“你笑什么?”青年正想往后退两步,却骤然听到一阵刺耳的笑声,不由得脸上浮现出一丝薄怒。
“笑你这小兄弟着实有趣得紧啊,老夫若真与贼人有所勾结,又怎会以身作饵,助尔等捕获杀手?这一点,想必楚大人亦是心中有数。”
“......”
“这样吧,你将这名单拓一份送与我看,若能瞧出什么端倪,便权当是老夫送上的贺礼。”
“......”楚临秋听闻此言,眉峰一动,嘴角微扬,他不紧不慢地将腿放了下来,片刻后忽而开口吩咐,“把名单与诗集一并拿去给他。”
“大人!这可是我们的重要物证!”
“去拿。”
若非余右年主动提醒,楚临秋几乎要忘了他早年在密文方面颇有建树,或许真能破解出自己无法参破的秘密也未可知。
那边的刑罚还在继续,只是执鞭的,却换了一个彪形大汉。黑衣人原本还能咬着牙不吭声,可后面却压根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半睁着眼睛“盯”着楚临秋的方向。虽然眼神涣散,但是个人都能觉出他心底的愤怒。
楚临秋对此毫不在意,只因在他眼中,这厮只能算是一个死人。
桌上的油灯燃尽了几回,余右年那边却毫无进展,这令玄武卫众人不禁怀疑,此乃他们的拖延之策。
“大人,这余老先生,该不会是在耍咱们玩吧?他真能破解其中暗语?”
话音刚落,一只硕鼠便从牢房里窜出来,朝楚临秋的面门直扑过去。
楚临秋急忙侧头躲过,抬袖一扬,状似随意却好似把什么抓在了手中。
他嫌弃地皱眉,摊开掌心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根绑着纸条的杂草。
那微微发黄的纸很显然是从自己那本诗集上撕下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大漠穷秋塞草腓”。
楚临秋见此脸色一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从木椅上霍然起身,大步走进了牢房。
“这是何意?”
“我不知道。”
“你不知?你不知,这是什么?”楚临秋在余右年边上蹲了下来,双目紧盯着他那平静无波的脸,试图从中瞧出一丝慌乱。
半晌后,余右年才终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几个看似不关联,却莫名连成一句话的词,均是出自这首名为“燕歌行”的诗。
“落日、白刃、杀君。楚大人,有人要在大婚吉时行刺于你啊。”
“先生就这么肯定,这个‘君’是楚某?只因为诗里有‘秋’字?”
“非也!非也!诗中一切,皆有指代,个中深意,想必楚大人再通读几遍,便会明了。老夫......言尽于此。”
“......”楚临秋不再说话了,他低头翻看着这本老旧的诗集,脑中忽而响起那日酒醉后萧岑的昏话。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怎么偏偏就是这首诗?“战士”指谁?“美人”又是谁?如若这里说的是诗中的本意,那么幕后之人必定是对朝廷十分不满,他或许将所遭受的不公归咎于自己这个佞臣。
他是军中的人!
那么......现在楚临秋比较在意的是,萧岑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说,听没听过?他那日的胡言胡语,究竟是巧合,还是果真意有所指?
“楚大人,老夫不相信你从未注意到这首诗。你只是当时......被什么东西乱了心神。老夫说得对吗?”
“......”楚临秋还是没有回答,他带着诗集离开的时候,才说了最后一句,“我希望先生对今日所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呵呵呵。”余右年给的回应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楚临秋带着随从打着灯笼离开之时,立柱上的杀手早已不省人事,奄奄一息了。他心里想着事,甚至不与鲁大人等人打声招呼就径直走了出去,但倒了马车跟前,才有想起来派人进去嘱咐两句,务必别让人犯横死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