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岑搂着楚临秋背向宾客站着,头也不回一副张狂的样子,直把东宫气得七窍生烟,险些厥倒过去。
他广袖一挥,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幕僚及时拦住耳语几句。这人只侧耳倾听一会儿,便已神情狰狞,浑身颤抖,又过了片刻,索性转身离去,竟连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头颅也不理会了。
这萧岑眼见碍事的人终于被自己气跑,便赶忙转过身去扯着楚临秋的衣袖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保其安全无虞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随后竟当着众宾客的面一揖到底,“夫人受惊,是萧某之过。”
“听闻那贼人假借萧某及漠北军的名头,于归雀大道献礼意图行刺,幸而我妻聪慧机敏方能化险为夷,否则为夫......真是百死都不能辞罪。”
第六十一章 合卺
萧岑今时满身疲惫与狼狈踏过前厅,也不知是受了甚么刺激,竟在城公主跟前毫不避讳一口一个“夫人”称呼自己,仿佛在宣示主权。
且观他面色一派坦然,目光沉静,像是打心眼里就这样认为一般。
楚临秋见状暗自发笑,他完全无视众人投射过来的鄙夷视线,亦不轻易戳其幻想,只倏地抬手接过部属递过来的甘醇佳酿,与自己新上任的“夫君”轻轻碰了下杯,说道,“将军无事便好。今儿是你我大婚之日,天地同庆,切莫让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来,楚某先干为敬。”
说罢,他便仰头一饮而尽。末了还嫌不够似的,竟伸出舌尖舔了舔自个儿隐隐有些发白的唇瓣。
直把萧岑看得口干舌燥,头晕耳鸣。
只见他一把钳住楚临秋的手腕,突然倾身靠其肩头轻声道,“楚大人你......不胜酒力还是悠着点。若是不小心醉了,萧某一介武夫弄疼了你,概不负责。”
而这一幕,自然不出意料落入了堂中天子亲信的眼里,无形中替萧岑挡去了一场本不必要发生的灾祸。
至于东宫那位,可没有这么好运了。
......
“你受伤了。”
“嗯?”一直到楚临秋执起自己的手,萧岑还没反应过来,他直愣愣地低头,盯着两指间破有些蜿蜒的血痕,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自己挥剑的时候似乎是碰了一下。但他方才光顾着生气了,一时竟没有觉出疼来。
楚临秋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即刻吩咐家仆去取用具,而后就这么站着给人包扎。虽然只是个小伤口,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处理得十分认真,仿佛在对待自己最为珍贵的瓷器。萧岑一时间竟看得呆了,他在震惊之余还有些窃喜自己被这么对待,暗想抛开一切外在不讲,楚临秋果真是个温柔的人。
若他这温柔能只对着自己一个人......
萧岑晃了晃头,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驱出去,然后朗声道,“看来今日不宜宴请,贵客请回吧。诸多怠慢之处,还望海涵。改日萧某定与夫人重设宴席,向诸位大人赔罪。”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宾客们也不好多待,不出片刻便纷纷告辞离去了,最终竟只剩下几个恋恋不舍的将军。其中一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当家主母尚在此处,也就不甘不愿地闭了嘴,少顷,便被同僚拉走了。
楚临秋依旧在专心对付萧岑手上的伤口,仿佛超然世外,丝毫不受周遭嘈杂影响,更是连目光都未分给旁人半分。
那雍容高贵的城公主见状,心中自然是对儿子名正言顺的夫婿满意万分。只见她款款上前,把手按在楚临秋的肩膀上,清了清嗓子开口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萧岑有意无意格挡住视线。
“阿檀,母亲这些年忙着与你父置气,疏远了吾儿,心生惭愧。如今见你觅得良配,也就能稍稍放下心来了。”
“临儿的生母与我......罢了,不提也罢。”
“若你二人能时时和睦,相敬如宾,这......才是对往生者最大的慰藉。”
虽然公主殿下欲言又止并及时移开视线,但萧岑还是从中嗅出了一股陈年往事非比寻常的气息,譬如母亲竟与楚临秋亡母有旧,而自己生长二十余年却懵然不知?再譬如,原来自己这便宜夫人果真大有来头,只怕廿载之前亦曾被养于世家豪绅府上。
不料世事无常,钟鸣鼎食之家终有没落一日。楚临秋于是就......自觉接触了真相的萧岑,那颗心没来由抽动了好几下,他不时抬眼偷觑身旁的楚临秋,对其愈发动了怜爱之情,甚至还主动伸手与之十指相扣,直把楚临秋弄得一头雾水。
二人心思迥异,就这么在公主殿下柔中带刺的目光注视下,一前一后转过珠帘,进了烛光交映、幕影重重的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