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幺儿娘听着能舒服吗?也没办法反驳。但他们身为父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骨肉就这么慢慢等死啊?于是这几年,他们想尽了各种法子,遍寻名医,总算一点点把孩子养到六岁。
事实证明,他家幺儿身体虽弱,骨子里却是正儿八经的褚家儿郎。
如此艰难遥远的路途,幺儿没有埋怨过一声。他为了保证行军,连马车都不能带,幺儿就这样一连三五日地在他怀里,在马背上度过。
他眼神柔软复杂地凝视着儿子,见褚楼甜滋滋地傻笑,伸出小肥爪接过汤碗,还特别有礼貌地谢过大头,心里更加酸软。
褚志海感叹,幺儿身体不好,从出生就被他们捧在手心里养着,却没有一丝一毫骄纵的性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尊重和谦逊。这才多久?就赢得了他麾下将士们的喜爱。
他悔啊。
倘若他将幺儿生得身体健康,幺儿将来定是一个好将领!
“爹,你喝一口,”褚楼殷勤地抬起小碗递到他嘴边,“好好喝!特别鲜美!”
“好好,爹来尝尝,”褚志海欣慰极了,不忍打击儿子的孝心,便意思性地抿了一口,“嗯,果然好喝!爹尝过了,你自个儿喝吧。”
“……”褚楼无语地瞅他,收回了小碗。
嗨呀,这些成年人,就知道糊弄小孩子。
他抱着自己的汤碗喝汤,一边看着士兵们围着火塘吃饭聊天,一边琢磨自己的心事。
这次他是撒娇耍赖,用尽一切办法,才求得爹娘同意让他跟着来的。
自他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异世界的古代,已经有六年了。
这六年他过得着实辛苦,大病小病接连不断。不夸张地说,大半个长历的名医他都见过。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褚楼这六年的小生命,他只能想到“苟延残喘”这个不美好的词。因为他实在过得太辛苦了,尤其是五岁之前,那种苦甚至令他一度想要死了拉倒。
一个真正的小婴儿,感受到不舒服却不一定会留有记忆,他却不同。
正因为他有一个成熟的灵魂,知道喜怒哀惧,知道酸甜苦辣,于是每分每秒他都会牢牢记住,痛苦便无限地累积。
褚楼咂摸着嘴里羊汤的鲜美,想到曾经那一碗接一碗的苦药汁子,吃的饭都没有药多。他也曾任由小孩脾气发作,故意摔了药碗,可当他看到娘亲满脸憔悴,还要咬着牙哄他吃药的模样,就妥协了。
这辈子即便他摸到了最烂的一手牌,但有一点的幸运,谁来他也不换,就是他的爹娘。
最终,褚楼把哀嚎和眼泪咽下肚子,慢慢学会了与痛苦共存。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写不完哎,肿么办?番外两章会觉得烦嘛?
老秦的只能下次再发了。转机出现在一个半月前。
褚志海回来参加新皇的继位大典, 得到了一段短暂的休假。他打听到有一位前朝名医尤擅儿科,就打算前往拜访。麻烦的是,那位名医很早就隐居在关外, 只在边境的城镇和附近一些游牧聚居地行医。
于是, 褚楼在睡前偷听到爹娘商讨这事。
他又不是真的小宝宝,事关他这幅破烂身体, 原本些微的困意一下就没了!他忍不住攥紧肥爪, 竖着耳朵偷听。
“……你说巧不巧,正好轮到我去漠北换防……”
“莫非是天意……”
听到此处,褚楼再忍不住, 一骨碌坐起来:“爹爹,我也要去!”
褚志海和宁氏愕然地转过头,看着儿子圆滚滚一团坐在床上,细头毛乱飞, 目光炯炯有神。
“这孩子……”宁氏快步走过去,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小屁股, 见温度正常,才松口气。
她坐在床边, 用最温柔地声音哄他:“宝啊, 好孩子可不兴偷听爹娘说话。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乖乖睡觉可好?”说罢要揉他的脸蛋。
“咿!”褚楼连忙躲开, 嫌弃地推开宁氏的手, “娘,你刚才摸过我屁股——”
宁氏一下给气笑了, 故意去掐他的肥脸蛋,嗔道:“你自己的屁股还嫌臭啊,小精怪!”
“我屁股才不臭, ”褚楼郁闷地嘟囔,抬头看他爹,“老爹,我要跟你一起去找大夫!”
褚志海能同意才怪。
他在床头坐下,耐着性子给褚楼解释:“你爹我那一路要急行军,没有马车没有下人,谁来照顾你?”
关键是小儿就几岁大,平常一府的人围着伺候他一个人,尚且一不留神就生病,跟他去?不是他看不起自己当爹的,他真没带过孩子啊,这不是拿命开玩笑吗?
“爹,两害相权取其轻嘛!”褚楼振振有词,掰着手指给他盘算,“虽然儿子跟你去风险是大了点,但是好处也大大的呀。你要是自己去找,且不说人家可愿意给我治病,就算愿意,那还得安排人手送大夫过来,万一人家嫌麻烦后悔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