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情况是,沐彦卿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蔚山王参与了这两起事件,他手中的那些所谓证据,不过是在事实的基础上的合理推测。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证据根本不能成为呈堂供证,就算是能够引起从皇上到各位大臣的怀疑,顶多也只能是把蔚山王收押关监。
这样一来,势必会分散盛德帝道文武百官对西蒙边防事件的重视,这是沐彦卿不想看到的,毕竟只有朝堂足够重视,此事解决之后,阿瑜的能力才能获得更多认可。
此外,贸然动蔚山王也会惊扰蔚山一众人等,蔚山王把控蔚山多年,要知道他在京城被关了起来蔚山必定会全力相救,甚至还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如今京城之中,陈太尉卧病在床,即使身子一日日好转,也即将要赶往保定。满打满算,盛德帝能用的上手的武将也就只有陈宇柒一人,兄长现在暂时统领京城府军,如若蔚山兵变,他理所应当就会成为领兵将领。
蔚山那些人知道蔚山王尚在人世,肯定斗志昂扬觉得自己叛乱是师出有名,虽然京城府军的兵力要大过蔚山,但总归会带来伤亡,这是沐彦卿不想看到的。
但直接解决了蔚山王,情况就大为不同了,盛德帝反应迅速,陈宇柒此番前去没准还能打蔚山个措手不及,虽然总会有人反抗,但对于京城府军来说根本不足为惧,伤亡也能降到最低。
事情快速解决后,盛德帝也能全身心投入西蒙边防事物,作为沐彦卿也彻底解决了自己的潜在敌人。
一举几得。
“代价小?你就这么自信能够躲得过所有人的耳目,把这件事情做得悄无声息?”孟伯泀的怒火没有丝毫降低,爱之深责之切。
“学生不敢这样想,”所以从派人开始,他已经先把自己给隔开了。
“你自小心思深沉,不信天地只信自己,为师明白你做这件事情必定有千百种理由,但你记得,不管哪个理由都不如你自己重要。你可知为师真会如此笃定这件事是你做的?”
“请先生解惑。”
“蔚山王离京之前,你曾经在京城城门口停留一刻钟,然后在蔚山王到达之后同他一起出了城门。”孟先生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你,从来不是如此闲适之人。”
沐彦卿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他想过先生知道此事的数种途径,却独独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他的行踪,先生就已经断定这事儿是他所为。
“先生教训的是,这次使学生妄大了。”沐彦卿有些羞愧,他仗着和蔚山王没有什么交集,所以觉得就算临了和他说上几句话也没有什么关系,却没有算过身边亲近之人只凭借他一个行为就有所察觉。
不过,其实如果事情再发生一遍,沐彦卿觉得自己还是会去,毕竟在走出那道城门之前,他都还没有真正的下定决心。
“那日你出京是为师觉得你进来读书心生浮躁,让你去慈安寺净身养性,”孟伯泀沉声说道。
沐彦卿心头一颤,立刻就明白了先生的意思,让他突然的慈安寺之行师出有名。
“是,”沐彦卿低声应道。
孟伯泀心情有些复杂,可以说五位杂陈,要说沐彦卿这样做他是全然反对吗?其实也不是,能有魄力做出这事儿,作为先生他是骄傲的,毕竟在这个年纪能成事的能有几个,不过孩子太大胆了也不好,孟先生觉得自己应该静静,不过——
“为师看你这段时间太自由了,明日来书房报道,”孟先生觉得这个学生需要拘着。
“学生领命。”接下来的几日, 沐彦卿几乎日日要到孟府报道, 先生也不管他,此举全靠自觉, 一想到这个,沐彦卿就觉得好笑。
以他们师门的传统,学生到了乡试这个阶段,先生就会放手让他们自己奋斗去了,前面的几位师兄包括他都是这样, 只是没想到他半路被先生拉回来了。
虽然日日见面,但孟先生与沐彦卿讲话并不多, 除了见礼之外,师徒两个几乎没有交流, 一夕之间沐彦卿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以前, 他和阿瑜犯了错,要是不知道自己因何犯错, 先生就会这样,说白了就是让他们自己悟。
先生讲究做学问, 修习修身修心递次而进, 三者之中最难的自然是修心,入师门的第一日, 先生就强调:“自今日起, 吾为尔师,希望你们知对错,明是非, 修自身。
为师不要求你们永不犯错,生而为人,这个要求本身就不合理,更遑论一件事情的对错会因你们的立场不同而认知不同。
你们只要记得即使全天下人说你错了,只要你有理由能承受后果就可以去做;反之,一件事情全天下人都告诉你是对的,只要你有理由且能承受后果就可以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