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薛大都督?”众目睽睽之下,谢桓只能强压怒气,现在这一遭,他委实不敢试探这个女儿的底线。
“是,”谢兰庭眉眼坚定,斩钉截铁,继而又道:“父亲不是说,我若不嫁尚家,就无人娶我吗,现在这个人选,您可满意?”
谢家诸人倒吸一口冷气,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不敢质疑,因为他们还不了解,薛珩与谢兰庭的关系是否真的分外亲厚,还是如谢桓所言,也许薛珩另有图谋。
谢桓板着脸,严词拒绝:“不成,这不成。”
面对谢桓喷溅的口水,兰庭恰到好处的退了一步,无谓道:“难道父亲不该高兴吗,薛大都督如此的青年才俊。”
谢桓当然知道,若是他成了薛珩的岳丈,别说是庇护庆安侯府这一遭的风浪,日后谢家的荣光盛景也指日可待。
但这种种益处的前提,是嫁给薛珩的那个女儿,必须对他们庆安侯府唯命是从,否则,若是如谢兰庭这般满心怨恨,又有什么用。
“我高兴什么,你丝毫没有为谢家着想,只顾自己,自私自利如你,嫁过去对谢家有何益处。”
“没有益处,”兰庭略略提声,讥嘲道:“也总比给您认个兄弟强吧。”
这种时候,谢桓半点没被她激怒,头脑出奇的清醒:“可他肯不肯娶你,尚且是另一说。”
“此事简单,问一问不就知道了,红霜,去请大都督前来。”
眼看着红霜奉命离开,谢桓才对她怒目而视,出声喝骂:“谢兰庭,你大胆!难道还不懂得伦理纲常吗?”
谢三爷开口劝道:“大哥、大哥,兰庭毕竟还是个孩子。”
兰庭施施然坐了下来,道:“如何又扯上纲常,又何处乱了伦理,父亲,”
“你自己也说了,他于你亦兄亦父。”谢桓有点生气,这是怎么教出来的女儿,心里有点迁怒薛珩。
谢桓冷硬严厉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会像你,连婚姻大事也自作主张,不知廉耻。”
到底是和那种低贱出身的男人长大的野丫头,没有半点规矩可言。
兰庭泯然一笑,恍若未闻。
谢桓抬手指着她,痛心疾首地斥道:“你是要把我谢家的脸都丢尽啊。”
兰庭俨然有恃无恐:“父亲,您怕什么,丢脸也是丢不是您的啊。”
这话却是在理的,她又不是谢桓教养长大的,何谈谢家的颜面如何。
等薛珩入了前厅,朗然四顾,举目见廊下白玉簪被清风吹动,四下无人,心中有数,兰庭请他落座。
“只有你?”薛珩坐在乌木卷屏椅上,浅色的衣袖低垂,朝她轻轻一笑,泛出惊鸿一瞥的温柔。
“嗯,请你来,只问一句话。”兰庭走上前来,俯身压下他端茶的右手。
薛珩若有所思,任由她手指压在手腕上,双目清湛道:“说罢。”
“你肯娶我吗?”兰庭声线很清淡地问他。
厅中天光明朗,少女下颌线明晰,鼻尖小而秀致,穿着艾绿色挑绣竹枝花纹的衣裙,致使她看上去,全然没有了在谢家人面前的淡薄。
“兰庭,”薛珩喉头上下滑动,沉吟了片刻,缓声道:“别意气用事。”
侯门内宅的事,薛珩自然打听不到,只好靠着兰庭的来信,从字里行间摸索着她的情绪,起初应是欢喜的,简直无从下笔,写出来也是语无伦次的那样。
他当时以为,可以放心了,还在想到底是家人,后来,兰庭对家人的内容减少,偶尔开始有具体事件的描述,口吻平淡甚至冷漠。
时至今时,最后一封三页的信里,她更多的,是写的一些正事,即使提起谢家,也是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
兰庭宛若黑石的眸子注视着他,格外地认真:“你愿意娶我吗?”
其实,这是多此一问,她知道,他必然会答应,不计是为了什么,但凡她提出来的,火泽鲜有拒绝。
哪怕是因孤行己见将她送回侯府,心中有所愧疚,为了让她脱离庆安侯府,他也会答应的。
薛珩静默一瞬,蓦然会心一笑,微微垂首道:“听凭吩咐。”
兰庭觉得,他们是有缘分的,不然偏偏大雪连天,怎么就是薛珩路过了,又恰巧捡到了本该活生生冻死的她。
她衣襟别了一簇洁白的栀子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薛珩反握住了她的手腕,含笑道:“好了,等你及笄之后,我便登门提亲。”“薛大都督是专门为谢兰庭撑腰的?”谢如意有些揣揣不安, 她当日就看出来了。
谢兰庭在都督府的地位,怕是不同寻常。
“是啊,没瞎的都看得出来。”谢明茵凉凉的瞥了一眼,很不耐烦谢如意这幅怯生生, 又总是泫然欲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