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兰庭的笑而不语。
“你、你……”邱言面色瞬间苍白,瞳孔骤缩,脚底窜起一股极端彻骨的寒意,整个人又好似是陡然被迎头砸碎的冰雕一般。
她直勾勾地望着兰庭,手指颤抖地指向她,双目充血,声音高亢嘶哑:“你要我也死!”
少女起初的计划里,就是把她当成棋子,若是幕后黑手恼羞成怒连她也杀了,对于兰庭来说,正中下怀,引出对方不说,还能加重罪行。
她自己除了开始被无辜状告,则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乃至最后只要一句,我不计较先生的污蔑,就可以为自己赢得一个好名声。
而她邱言,身为传业授道的先生,有那么一个恶贯满盈的弟弟不说,甚至还为了他,去状告无辜良善的被害学生。
到时候,受尽唾骂的,不止是收买邱德的真凶,连她也会彻底身败名裂,余生尽毁。
以她原本的脾性,兴许还会不堪屈辱,以死自证清白。
什么邱德的公道,什么她的名声,从头彻尾,都是她冠冕堂皇的说辞。
少女抬起若葱管秀长的手指,回首搭在雕花门扇上,极度的温柔清雅:“明白了吗,我是为了你好啊,先生。”
少女的背影极似一杆孤清翠竹,无端地透出锋利冰冷。
邱言失神地追出去,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扶着门框止了步,一个不足二八的少女,怎么会有这么冷酷的心性?
她至今犹记得,那个在这里虽然用了一些小手段,但还能够心平气和讲道理的女孩子,她还心生赞叹,自愧不如。
这个谢兰庭她……还有心吗?回到府里后, 已经是晌午过后,四下都很安静,太阳也很高,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
谢疏安回国子监去了, 得等她们及笄礼才回来, 之前那一阵, 因为局势没有太平稳,加上谢老夫人的大寿, 他们也就暂时没有回去。
她们迎面就见到了谢疏霖, 这厮正带着小厮经过廊下,脸上挂着笑意,走路也不好好走,时不时回头, 和小厮笑着说什么。
谁知一转头, 就看到谢兰庭。
谢疏霖立刻收敛了笑容, 掩唇咳一声,正经和气道:“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谢桓对谢疏霖耳提面命,不得再和谢兰庭起冲突, 连氏也将他看的紧, 她这时很明白情形的, 谢疏霖只得乖乖听话。
而谢如意,没有他在前面冲锋陷阵,再面对谢兰庭,只好避其锋芒,安分下来。
只要熬过这阵子就好了,谢疏霖默念着,看在薛大都督的面子上, 他可以对谢兰庭态度好点,反正等她嫁人了,家里就可以恢复安宁了。
是以,他还是能好好和谢兰庭说话的。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示好,兰庭神情自若:“出去见了见先生。”
少年的幻想很美好,但遥遥无期,毕竟即使定亲之后,也得有一年的时间备嫁,才会成亲。
以前的谢家都是他们横着走,谁知来了个人,自己就得缩起尾巴了。
“你们怎么在这?”谢桓从外面回来,正碰上兄妹两在这,这两在一起除了互啄没别的,生怕谢疏霖又多嘴,直接叫住了两人。
“见过父亲,”谢疏霖一转头,凑上前问了安,大胆地看了看父亲的脸色,又道:“父亲,您怎么不太高兴的?”
谢桓本来不想说,转眼见谢兰庭也在,改变了主意,沉声道:“监察御史范大人被贬职,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原来是他,啧,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兰庭豁然想起了,那位监察御史范大人,当初突然藉口大女儿生病,要断了与太子这边官员的联姻。
当时,薛珩让她去女学里,试探范家二小姐,就是为了确认,范大人是否反水了。
谢桓身上还穿着官服,凛然道:“你果然知道范御史?”
谢桓想问什么,兰庭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给他吃颗定心丸:“嗯,父亲您不必慌,这位范大人得罪过东宫,有因有果的事而已,不堪与侯府相比。”
现在,太子开始出手收拾了,同时是为了杀鸡儆猴。
意思很明了,当初做过错事的,都自己想想清楚,最好洗干净脖子等着,他记仇。
不过,范御史只是贬职而已,不知道是小试牛刀,还是手下留情。
谢桓听了不仅没被安慰到,脸色更加难看了,要不是在两个孩子面前,他现在绷不住了,额头上竟然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看到谢桓紧张的反应,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尖。
少女笑嘻嘻道:“父亲,咱们侯府也没做什么吧,您何必这么自苦,侯府无大过,太子殿下赏罚分明,不会计较您一点过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