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一句都不假,只是说来实在是不中听,要不是来听这一遭,江珏还真不知道能套上这么多罪名。
“别生气。”江栖也是怕她听了心里难过,“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江珏侧目,坐着就是不动,心说现在最让我不舒服的就是你。
“我错了。”
“嗯。”
她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像是终于有些松了口的样子,但还是懒得分个余光过去。
江栖还是没凑上去。
外头已经是吵得不行,文官骂人花样多,武官骂人嗓门大,一帮人吵起来,一时还真分不出个高下。
也不知道江珩是怎么能在前面端坐着的,江珏只觉得听着脑壳疼,要是在公主府上谁敢这么闹腾老早被拖了出去。
知道是吵到她了,江栖伸手去帮她捂住耳朵,让人躺在自己腿上,这回江珏倒是没有拒绝他。
吵架的人在动手前终于是消停了下来,毕竟重头戏还是那张圣旨,江珏也是躺在江栖腿上竖起耳朵听着。
一顿闹腾,御史请出了圣旨,那么谁来宣读也是大有讲究,首先这个人必然要是朝里的老人,不说侍奉三朝但至少要深得先帝信任;其次还不能有过派系之争,如今江珩还没一个能支棱起来的儿子,党系之争还算消停,但也难免有些对立;再来还是要个没接触过圣旨的,不会说早有准备;最后那必然是要道德公允,不为了私心,就算有私心也得憋着的……
说了这么半天,这人也好选,当老雍王站出来的时候,江珏这才想起来江栖说过的,老雍王会装傻。
她仰面朝上,正对江栖含笑的目光,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事。
好吧,她又是被蒙在鼓里的一个。
外面终于是肃静了,老雍王的一番剖心自白,又是一帮文人涕泪沾襟,只是江珏听着怎么都有些不对劲。
“臣──无愧于先帝!”
老雍王莫名来了一句。
圣旨不算长,平时都是跪着听的,这会儿江珏躺在江栖腿上,就是有些坐立难安。
起先一段无非是套路,可不知怎么到此一顿,随即便话锋一转。从歌功颂德变成了罪己诏,从自己为权势辜负良人说起,抛妻弃子,残害手足,逼叔父自证清白,到死来终是夫妻反目,亲子不认,自觉深愧于天地良心,故而自裁。
此话一出,朝臣已经是大惊失色,若不是老雍王是真德高望重,万万干不出肆意歪曲诏书的事儿,这会应该已经有人要骂他不忠了。
这还不算完,接着老雍王更是语出惊人,先帝竟是在诏书末竟轻飘飘提了一句说江珩与江珏确实不是自己亲子。
有些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又是群情激愤要捍卫先帝血脉。
老雍王压了压手,示意他还没念完,但这帮人又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当即剑拔弩张,有嚣张的已经是手指皇位逼江珩下来以死赎罪。
只是不知何时森森铁甲已经在守在了这朝堂之外,此时整齐入内,既无标示也不认识领头的,竟一时让人分不出这到底是谁的人。
江珏也是听到外面静了下来,不明所以就要起来看看,但被江栖一手按了下来。
他弯腰附耳上来,“别急,是我的人。”
也是这帮人进来,才让满堂的浑水得以歇一歇,听着老雍王接着念了下去。
有人觉得该是江瑞得这龙椅了,但谁料得到这里面根本没提一句关于皇位传给谁,只说自己临终前还拟了一遗诏,留给了老雍王藏起来,为防以后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若是用不上那自然最好,若使用上了,也算功德一件。
听得江珏一下子坐了起来,本就随口一句,谁晓得这还真有第四张圣旨。
再看江栖,也是纯然不知道的样子。
这可就真有意思。
在龙椅上当了半天摆设的江珩到这时才像是有了些存在感,朝下环视了一周,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处在个什么境地,又或者已然是认命了,只是落在人眼里倒有些尽在掌控的意思。
他温和地向着老雍王点点头,“还请皇叔宣读圣旨吧。”
老雍王也不推脱,径直上了御前的台阶,一时竟无人敢拦上来,禄公公只能悄悄擦着汗,对着老人家道了一声慢点儿。
从龙椅侧边的地板下,老雍王竟是真抽出了一条长木盒,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却还封得严严实实。
上面一纸快破损的封条,被老雍王撕了下来传给了同僚们。
“还请各位大人过目,这是否确为先帝手书。”
如果确是,那里面的遗诏自然也做不得假。
江栖把江珏从腿上放了下来,嘱咐了一句别乱跑,看样子是要认真起来了,可手还搭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