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为着这字闹了半晌,最后齐茂行正经起来,问他是不是不太成,若不然,还是请她再重写一回,再换上去?
但苏磬音却很是坚决的拒绝了。
甚至后来每每经过时德音居下,她有意无意的瞧上一眼,面上便总是带了轻快的微笑。
但今天下午,苏磬音却对头顶的三个字理也未理,径直举步进了屋内,也没有像往日一般先抱着软枕去榻上毯上闲散躺靠,而是去了书桌前,又翻出了她早已翻旧的《论语》来,满面严肃的备起了课。
若是往常,这种时候,齐茂行都不会打扰她的,但是现在,他却是微微皱了眉头,忽的上前,一把按下了她的书本,忽的开口道:“磬音,从昨日开始,你到底怎么了?”
苏磬音抬头,还试图微笑着岔过去:“嗯?怎么了?我好好的啊。”
可齐二并没有叫她如愿,他的声音温和清朗,可态度却是坚决的丝毫不让:“并没有,你这两日,分明待我不太对劲儿,不单单是因着小日子不舒服,我看得出来。”
“你就是对我有异,在生我的气。”齐茂行的话语断然,一双星眸又格外坦然的看向她:“为什么?你与我直说。”
听着这话,苏磬音便缓缓垂下眼眸,一时无言。
在前天夜里,齐二刚刚隐瞒出去时辰的时候,她并没有立即质问出口。
有什么好问的呢,齐二若是想说,就不会瞒她,既然都特意说了谎话隐瞒了,她再这般喋喋不休的追问不停,又能问出什么?再得了他另一番欺骗敷衍,或是叫齐二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就是不能告诉你……
她面上难道就很好看吗?
倒不如就这般当作不知道,最起码,还能撑得住表面的一片和乐。
毕竟,她们虽是夫妻,虽也口口声声有情有意,但实际上,到底却又与真正的夫妻情侣,并不相同。
就好比为了放松,特意去找了几个月、甚至几天就散的临时男友,你会去关注对方从前有过多少前任,往后能不能买得起房,家里有几口人,父母性格到底好不好相处……这些问题吗?
不会,那些现实与琐碎,在单纯简单的感情面前,是不用担心,不用考虑,压根儿就不存在的。
遇见了,心动了,就可以开始暧昧的试探,美好的相处,除了享受相恋时的快乐与美好之外,唯一要关注的,就只有这满意高兴的感觉本身。
苏磬音从没有过这般天真任性的时候,尤其这一辈子,若是按着正常的发展,也是决计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但偏偏,齐茂行身中伤毒废了,又莫名其妙的对他表白出了男女之情。
之后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从前的明面夫妻,便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在实际上,为苏磬音提供了这样的结果。
齐二主动表白,喜欢她,尊重她,也付出了实际行动,她不论是因为同情感动、就算只是单纯的颜控呢,总之她也真的有些心动了,那就可以试一试。
当然,从前的冲突,侯府的琐碎,甚至日后的结果,这些问题都依旧存在,并没有真正的面对解决——
可她为什么要想这些?
她们只是谈一场为时几个月的恋爱而已,这个时间,紧张到没有时间一一分辨这些叫人不痛快的事。
且在之后的相处里,齐二越是体贴入微,处处优秀,苏磬音也越是满意动容,她就越是不愿意想的太多。
想的太多了,便难免要求日后。
可她与齐二是没有日后的,当真要陷进去,再也拔不出来,日后苦的只会是她自个。
也正是因为这缘故,她才可以不在意齐二之前对她伤害与放弃,不追问齐二对她的故意隐瞒。
这是一种既全心沉浸又努力抽离,逃避现实,只管及时行乐的心态。
说来复杂,但是其中每一种情绪,都自有其中缘故。
但是直到现在,齐二就这般将话明明白白的问到了她的面前,她忽的发现,自己做不到。
齐二欺骗她,这件事,就像是刺进肉里的毛针,指尖劈开的肉刺,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就那样明明白白的放在那儿,只要不解揭开取下,就会结结实实的埋在那,略微一个言语动作,就能叫你打心底里的不痛快。
她做不到视而不见,毫不在意。
沉默许久,苏磬音便又抬起头来,声音平静:“因为前天晚上,我三更天便醒了,可你之后骗了我。”
“我这两日里,便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事来,忍不住琢磨你是为什么要骗我,你半夜出去那么久,到底与苗太医在一处做了什么?”
“因为这个,我这两日才有些不对,叫你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