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还在过年,人家哥哥带着弟弟……”沈无疾生无可恋道,“咱家听着磨刀声……”
“……”
傻子也知道这厮是在故意闹!
明庐忽然想把这家伙抓起来揍一顿,就像平时揍别人那样。
可这人偏偏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弟弟,他的小月儿……
明庐甚至心想,若当年自己与爹再用心寻找一番,或者灭门时,自己一直和月儿待在一起,是不是月儿也不必受后来那些苦?自己与爹虽然也隐姓埋名地躲避曹贼追杀,可到底没受过太大的难,寻了地方安顿下来后,过着和许多人无异的平静生活,最大的难关不过是爹不让自己习武,可照儿却……
明庐想起何方舟说的那些关于沈无疾的过往,心如刀绞。可再一看地上还在碎碎念的无赖……
这一脸讨打的死太监为什么会是我那乖巧可爱的月儿?!
明庐用力攥拳,咬牙切齿,忍耐打人的冲动。
沈无疾见他许久没有反应,蹬了一下腿,吸引他的注意力,继续凄惨道:“那屋子好冷啊,三天三夜,没有一滴水喝,人家哥哥带着弟弟……”
砰的一声。
洛金玉吓了一跳,急忙抓着地上赖皮的沈无疾往自己这边藏,又去看一拳将门打破的明庐:“师哥……”
明庐红着眼,咬着牙,瞪了沈无疾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洛金玉叹了声气,不赞同地看沈无疾,斥道:“你胡闹也有个界限,师哥当年并非刻意丢下你,他自己也是被别人救走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你却一而再的拿这事戳他痛处,这是你的错。”
沈无疾默然片刻,从地上爬起来,盘膝而坐,垂眸道:“那又如何,他还戳咱家的痛处呢,咱家也没说什么。”
洛金玉一怔。
沈无疾竟含着恨意,道:“凭什么咱家被阉了,他却好端端在那。”
“你”
“阉的怎么不是他!”沈无疾忽然厉声道。
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得知身世后对明庐那股说不明白的疏远究竟是什么了。
是嫉妒,是妒恨。
既是同胞兄弟,凭什么明庐好端端的,自幼在亲爹和洛金玉环绕下生长,长大了风流自在,还做了武林盟主,而他沈无疾却自幼颠沛流离,被人骂着“阉奴”长大,如今哪怕权倾朝野,其实也不过还是各路皇亲显贵眼中的一条阉狗,一个笑话,就连娶亲这样天经地义的事,他沈无疾来做,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
明庐竟还敢来他面前指手画脚,说什么这个那个……沈无疾这下子是真心痛苦起来,红着眼,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许久没有再说话。刚刚闹腾了那一阵子,他的头发和衣服也都有些散乱,看起来十分落魄可怜。
洛金玉心中怜惜得要命,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想来想去,想到自己难过时是得到了沈无疾什么照料,便急中生智,照葫芦画瓢,将沈无疾搂在怀中,轻轻地抚摩他的背和脑勺,低声道:“别难过,我在这。”
说着,洛金玉脸上发热,却仍还是侧过脸去,轻轻地吻了吻沈无疾的额角,用脸颊蹭着刚刚吻过的地方,“你难过,我也难过。我虽没经历过你的苦难……可却好像也能感受到似的。我知道你那些年都不容易,只是想着如今你能有家人,且还是我师哥和先生,亲上加亲,我为你高兴,也为他们高兴。倒是没有想到别的,也罔顾了你自个儿的心情,是我不好。”
沈无疾低低地从喉咙眼儿里“呜”了一声,含着泪,小声抱怨:“你刚刚还凶咱家。”
洛金玉越发心疼,忙赔不是:“也不是凶你……唉,是我不好,我不会说话,你、你别生气。”
“那要亲一亲嘴,才原谅你。”沈无疾柔弱道。
洛金玉:“……”
见他不愿,沈无疾倒也没闹,继续黏在他怀里,时不时发出小狗儿似的哀怨无比的呜呜声。
洛金玉为难道:“来日方长,你别总想着这个,如今我们明明在说其他要紧的事,与这个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咱家又没说话了,呜。”沈无疾道,“咱家心里难受,呜呜两声不行吗?”
洛金玉忙道:“你心里难受,可否和我说一说?我不希望你难受。”
沈无疾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我见犹怜道:“那你给咱家揉一揉心口。”
洛金玉:“……”
沈无疾抬眼瞥着他微妙的神情,叹气道:“揉也不好,亲也不好,嗳,那就算了,咱家也没什么,也就痛七八个时辰,还能真把人的一颗心给痛裂了不行?咱家没事的,你搁着就是,也只是刚议婚事呢,好意思叫你做这难?就是夫妻,也不一定要多贴心温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