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只得退下,追上了杵着拐的魏采薇,“魏大夫请留步。”
魏采薇知道陆英想说什么,说道:“我刚才没有故弄玄虚,一切都是身为医者做出的判断。陆大人的身体就像布满了蚂蚁窝的堤坝,看似威武,其实一道激流冲过来,就崩溃坍塌。”
陆英问道:“以你之见,有何治疗之法?”
魏采薇说道:“针灸加服药只是加固堤坝,对蚁穴毫无用,无法治疗根本,唯一续命的方法——”
魏采薇用拐杖指着陆炳的卧房,说道:“其实陆统领心里清楚,陆大人是不会接受的。”
陆炳绝对不会因病而自请离任,回家养身体。他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为嘉靖帝守护皇位。
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陆英低头沉默,喃喃道:“有没有可以治疗中风的古方神药?请魏大夫告诉我,就是天涯海角,我也会为父亲找到。”
这种话魏采薇听的太多了,在病重面前,很多家属比病人还要痛苦焦虑。
魏采薇叹道:“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若有,我就是个大骗子了。陆统领要接受这个现实,得空的话,把将来的事情安排一下。”
两人站着说着话,萤火虫从草丛里飞来,招来的还有蚊子,魏采薇将汪大夏刚才还给她的驱蚊香囊递给陆英,“戴上它,蚊子不近身。”
陆英接过香囊,这时蓦地从假山后面跳出来一个人,陆英本能的抽剑,将魏采薇护在身后,“什么人?”
“是我。”汪大夏走到了月光下,目光落在陆英手里的香囊上。
哼,这么快就琵琶别抱了。汪大夏的酸意都可以做一盆酸菜鱼了。
陆英收剑,“你藏在山后作甚?”
汪大夏等着魏采薇。他方才暴怒出门,发誓不跟魏采薇和陆英说话了,但是走到半路,想起魏采薇还杵着拐,又是晚上看不清路,万一摔倒就不好了。
于是汪大夏折返回来,只是他刚刚发誓不理会魏采薇,主动凑过去太没面子,就偷偷跟着魏采薇,却不料陆英追上来了,魏采薇就把原本送给他的驱蚊香囊转手送人。
汪大夏气炸了,气得从假山后面蹦出来。
魏采薇送他,要收五十钱。
送给陆英,分文不取,根本不提钱的事情。
魏采薇的区别对待,让汪大夏感觉再次受到了伤害。
汪大夏扯谎说道:“人有三急。”
陆英下意识的捂着鼻子,指着东北角,“厕所就在那边。”
汪大夏说道:“谢谢陆统领,我现在知道了。”
陆英懒得理他,对魏采薇说道:“魏大夫腿脚不便,我送你回去。”
没等魏采薇道谢推辞,汪大夏就像一只野狗似的疯狂奔跑而去。
他一刻都不想这里看见陆英和魏采薇“眉来眼去”了!
和陆英擦身而过时,还故意撞了一下陆英拿着香囊的右胳膊,右手里香囊顿时落地。
我不要的,你也别想得到!哼!
把陆英撞得有些疼了,蹙眉捂着肩头,“这小子目无长官,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这一夜,众人各有心思。
魏采薇盘算着丁巫的路程。
陆英想着父亲的病。
汪大夏趴在床上,回忆和魏采薇每一次的相处,无数次的问自己:是错觉吗?是我自作多情吗?我怎么回忆都觉得她真的对我有意思啊!
次日,天一亮,汪大夏还在梦里和魏采薇纠缠不清,被陆英一脚踹门惊醒了,“起来,要训练。”
汪大夏揉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一块西洋怀表,“我没记错的话,锦衣卫辰时点卯,还早着呢。”
陆英说道:“我的手下只要得空,每天都要提前一个时辰去校场练兵。”
汪大夏把脑袋埋在枕头下,“我三岁就习武,父亲请了五个师傅教我,我才不用练。”
陆英将鞭子猛地往地上一抽,“起来!”
啪的一声巨响,就想在卧室里放了个鞭炮,一下子将汪大夏给抽起床了。
汪大夏从床上腾一下弹着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薄毯滑落在地,露出只穿着短裤的两条大长腿。
膝盖以上的皮肤还挺光滑,就是小腿肚的毛发过于旺盛,估计蚊子飞进去都会迷路,遭遇鬼打墙。
他毕竟是个精力旺盛的少年,早上起床的时候,“汪小夏”精神勃勃,相当的有存在感。
陆英转过身去,背对着汪大夏,“给你半柱香时间收拾,去校场集合。”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陆英带着手下们围着校场跑步、骑射、舞刀弄棍、甚至还有火器试射。
火器珍贵,每一发都是烧钱,这下汪大夏开了眼,比起父亲的北城兵马司,锦衣卫衙门真是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