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闻声从偏殿走出来,正对上卫老太君一行人。卫老太君起身行礼,李淮忙抬手虚扶:“老太君快免礼。”
话音中带了一丝轻快,眼神里又不免添了几分复杂和阴郁。
稳婆抱了小皇子出来,一叠声的恭喜着:“皇上,是个小皇子呢。”
高海凑上前瞅了眼,也跟着笑道:“老奴瞧小皇子眉眼间神似皇上呢。”
李淮忽然心塞了一下,心情瞬间就不好了。但卫老太君在此,他又不得不强笑起来:“好好好,皇后替朕诞下嫡子,重赏!”
卫昭眼神复杂的瞥了他一眼,道:“不知长姐情况如何了?”
稳婆才要说话,就听内室一声惊叫,紧接着屏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娘娘她,娘娘她血崩了。”
卫老太君就觉眼前一黑,幸好卫昭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
李淮眉心一跳,喝问:“怎么回事儿!”
屏儿脸色煞白,一直摇头:“奴婢不知道,娘娘才生下皇子,突然就……”
李淮看了眼卫老太君,转头对屏儿道:“叫众太医务必尽力,若皇后出事,朕砍了他们全家。”
卫老太君这会儿可不顾得什么君臣之礼,将长乐交给卫昭,直冲冲的冲进产房里,李淮连阻止都来不及,不由落了脸色。
高海见状忙道:“老太君这是关心则乱。”
李淮猛地回神,见卫昭正看着他,遂说道:“老太君这是人之常情,朕只是忧心淑宁。”
卫昭敛下眸子,朝李淮微微躬了躬身。
长乐紧紧攥着卫昭的手,泪水汹涌而出:“小舅舅,母后她会不会死。长乐梦到母后了,母后浑身都是血。长乐就看着母后走远,长乐喊她她也不应……”
卫昭摸摸长乐的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梦都是反着来的。”
他也想起自己进宫前做的梦来,心里愈发不平静了。产后血崩是要人命的,他此时只能祈祷长孙恪的药能保下长姐的命。
李淮自然也知道这些,他面上凝重,心里却琢磨开了。眼下他的确需要一个嫡子来吸引各家的目光。但若去母留子,纵有镇国侯在外周旋,宫里的事儿他也很难插得上手。况且皇子弱小,日后生死还不是在他一念之间。
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李淮忽然惊了一下。他竟然希望淑宁去死!
他踉跄了一步,不,不可以。哪怕死的是这个孩子,淑宁也不能出事。孩子……
李淮闭了闭眼,那个孩子是他的耻辱。是淑宁对他不忠的证据!她背叛了他,她该死!
不过瞬息之间,李淮已平复了心情。离他最近的高海好似感觉到李淮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机,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今夜出了这么多事儿,不管结果如何,他这个内监总管都当到头了。
比他更焦心的是太医院一众太医们。本来有陈太医保驾护航,皇后顺利产子,大家都相安无事。可谁知产后会大出血。
陈太医用惯常的针法行针之血,非但止不住,反而愈发汹涌。卫老太君冲进产房时,见到的就是卫淑宁浑身浴血躺在榻上奄奄一息。
众太医束手无策,桂嬷嬷六神无主。
卫淑宁落下一行泪,她恍惚了一阵,有气无力道:“我好像看到祖母了,我在做梦吧。”
卫老太君忍着泪,她最疼宠的长孙女,她们卫家恨不得捧在掌心的明珠,竟遭了这么大的罪。难道老天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祖母,孩子平安么?我好像听到他在哭。”
桂嬷嬷从稳婆手里抱过小皇子,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小皇子很好,娘娘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像是在呼应卫淑宁,小皇子低低的呜咽两声。
卫老太君不知想起什么,猛一回神,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来。
这药是进宫前卫昭塞给老太君的,卫老太君不知道这药如何,但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女就这么走了。
陈太医见卫老太君给皇后喂了颗药,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去阻止。还阻止什么呢,皇后已是山穷水尽,他们已经做好陪葬的打算了。便叫老太君试一试,权当是全了老太君的慈爱之心吧。
卫淑宁眼皮渐渐沉重,卫老太君唤了她一声:“宁儿,可给小皇子取了名字。”
卫淑宁勉强睁开眼,眼睛里隐隐有道光亮,她缓缓开口:“霈。”
老太君眼含泪花说好名字:“霈,大雨也,泽陂苍生万物。”
卫淑宁笑了一下。原本虚弱的呼吸渐渐平缓。
桂嬷嬷察觉不对,轻声召唤陈太医。
陈太医膝行上前,小心的替卫淑宁诊脉。余下众太医皆巴望着,暗暗祈祷上天垂怜,娘娘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