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主当场昏死过去,之后再也没有起来过。
当了辅政大臣的秦盛每每听到王家因分家之事闹出多少丑闻来,都无比庆幸父亲当日的英明果断。秦氏分家虽也闹出不少龌龊来,但至少在世人看来,这家分的还算和平,族人还算亲厚。倒不像王家,鸡飞狗跳,让世人看尽笑话。
就连王奕都不得不羡慕的对秦盛说:“令公英明。”
下值后,陈靖淮找到王奕,问他:“要不要喝酒?”
王奕斜眼看他:“就你那酒量,陪我喝酒?”
陈靖淮一噎。
王奕拍拍他肩膀笑道:“不用想着安慰我,我早就从族里分出来了。”
陈靖淮道:“只是有些唏嘘,百年的大族啊。”
王奕弯了弯嘴角:“不过是一滩烂泥罢了——”
梅苑依旧热闹如初。
只是当初的四纨绔如今只剩卫昭和冯遇两人。他们对坐在雅间里,隔着帘子听着空灵的曲调,恍如隔世。
“听说韩家要对东越用兵了。”冯遇双手拢着袖子,扭头看向窗外波澜壮阔的金水河。
卫昭淡淡说道:“收复东越,戴罪立功。”
冯遇点点头,道:“你放心,元勐将军那里我会提前部署。只是经此一事,韩家恐怕不能再掌兵了。”
半响的沉闷过后,卫昭忽地笑了:“你在提醒我么?”
冯遇将目光落在卫昭那张清冷的面容上,他说:“人心善变,鸟尽弓藏。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虽是有人故意放出,但既然谣言能传开,就说明有如此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卫家的权势太大了,大到随时都能威胁皇权。我想你应该看的明白,就算没有贵族世家的制衡,朝局也不会风平浪静,总有人会为了利益挑起争端。而那时,手握重权的锦衣侯爷你,就是众矢之的。”
卫昭端起酒杯,笑道:“冯遇,你会是一个贤臣。”
冯遇淡淡一笑:“他已是弥留之际,他想见见你,你,要去么?”
自公审后,李淮便一病不起,终日昏昏沉沉。他总能看到一个淡蓝衣衫的女子浅笑嫣然,他想靠近她,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他只能一直往前走,不停的走——
许是回光返照,这日李淮竟是少有的清醒。他听明德向他汇报了这段日子的朝务,得知卫昭雷厉风行的手段压的贵族世家毫无反击之力,一时竟不知是何种心情。
他头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明。他在想,如若当初他能隐忍,借由卫氏这把刀先行铲除贵族势力,等自己手握绝对权柄的时候,卫氏也不过是案上鱼肉罢了。
可当他看到那个面容清冷的黑衣青年时,却如当头棒喝。因为他忽然明白了,卫氏这把刀,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包括他的好太子李霐。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李淮声音沙哑道:“你来了。”
卫昭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我后悔了。”李淮忽然说道。“躺在床上这半年多,我想了很多,也明白自己做了许多无法挽回的事情。但唯一没有后悔过的就是娶了你姐姐,虽然这婚事也是我算计来的。”
“我当初宣你回京并未在折子上明言勤王一事,你依然只带了五千人归京,我便应该明白,卫氏的底蕴绝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些。而你,卫昭,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能耐。所以,长乐和霈儿一定还好好的活着,是不是。”
“是。”
李淮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笑:“谢谢你,这样一来,至少我还有向你姐姐请罪的机会。我看到她了。”
卫昭看着他的眼睛,毫不留情的拆穿了李淮,他说:“你想问就问吧,并不需要拐弯抹角。”
李淮有些慌乱狼狈,他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攥着明黄的被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待他缓过来,脸色已有些青紫。
他自嘲的笑道:“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终其一生都改不了了。我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霈儿,究竟是谁的儿子。”
卫昭转过身去,冷冷说道:“答案显而易见,他的确是李家的孩子。”
李淮不由心口一痛。
卫昭已经走到殿门口了,他忽然停下脚步,侧头说道:“姐姐待你是真心的,可我认为,你不配。”
宣平十一年夏,李淮驾崩。太子李霐继皇帝位,改年号为康和。
康和元年,南梁司马善举国归降。
康和三年,东越国破。次年,大将军韩庆率军归降。
李霐在位三年,齐国的版图不断扩张,终于实现天下一统。
皇帝励精图治,群臣勠力同心,北方强国北狄内斗不止,已无余力。
布泰为保住草原霸主之位,在杀了索朗后第一时间将尹士均送到了卫昭手里。卫昭却连个眼皮都没抬,因为在他眼里,尹士均不过蝼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