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管制严格,城门处车马与步行者分两列而行,分别查验。守门军士职责便是把守城门,天长日久的也自然养成一种计数的习惯。即便不是刻意去计,经过的车马也会自然而然的印在脑中。
“可有发现特别之处?”
守门军士想了想,说道:“倒也无甚特别的,只是排队等待入城的人中不知何故,突然有人发癫大笑。那时小人才换值,正与下值的同僚说道适才路过的十一辆马车……”
“十一辆?”
“是,这十一辆车都是同一府上的,个顶个的豪奢。就连小厮都趾高气昂的。盛京繁华,贵人无数。似这般张扬的,除了冯府的人,小人倒还头一次见。哦,也不是。春节过后小人还见过一回,不知是城里哪家的亲眷从外州回来,那排场也是顶气派的。”
“也就是说,路人有人发狂,是在这十一辆车经过之后?”
军士点点头:“那时候最末的那辆车大概走到……”他指了指城门外约一里处的垂柳:“大概到了那儿吧。”
“可知那十一辆车是哪家府上的?”
军士挠头笑笑:“小人倒有心打听来着,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么。”
一旁查验路人的军士听此问,忙上前答道:“小的知道,那是陆家的家眷。把头那辆车跟车的小厮小人见过,是陆家的没错。”
“哪个陆家?”
“就,就是陆相爷的兄长,光禄寺卿陆大人。”
长孙恪望着城门外马车卷起的阵阵烟尘,眸光微敛。
“陆瞻。”
抵达小西山别苑已是未时末。
山中清凉,阳光炙烤的热度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已所剩无几。若非身体不便,卫昭倒真想赏玩一番再吟诗一首。
只可惜,他才瞧了眼自山间引过来的清澈泉水,便被推进了屋里,而后屋门从外被锁上。
卫昭甩了甩被绑的发麻的手脚,笑了一声:“总算还知道替爷解了绳索。”
说着话,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唤起来。他方才想起从早上醒来到现在,他可只吃了一块饼子。
往衣襟里摸索摸索,好在昨夜里被他咬了一口的糙面馒头还在。此时已有些发硬,但总比饿肚子的好。
他一面咬着馒头,一面寻思着自己的处境,腾出来的手不由自主的摩挲着袖袋里藏着的一颗药丸子……
太阳渐渐西沉,直至屋中昏暗无法视物时司净方才回来。他先叫人掌了灯,卫昭见他拎着食盒,想是这家的主子已用过晚膳。
“吃吧,吃些好有力气伺候我家公子。”司净搁下食盒,朝门外招了下手,当即有几个仆役拎着木桶鱼贯而入,将屏风后的大浴桶填满,还在一旁放置一篮鲜花瓣。
卫昭抽了抽嘴角,没做理会。
“我劝你老实点,公子高兴了,你也跟着得赏。公子不高兴了……”他绕着手里的碎花帕子,阴狠狠说道:“我就把你扔到山上去喂狼。”
卫昭眯眼觑他:“你最好对我客气些,万一我跟你家公子吹吹什么枕边风,你也别想有好下场。”
司净狠瞪了他一眼,招呼人出去了。
食盒里的东西卫昭可没吃,谁知那里有没有加什么特别的料。他起身绕过屏风,借着屋中油灯隐约可见外头有个干瘦影子,当是司净守在外头。他又退到窗户边上,沾湿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洞。迎着月光依稀可见投射在地上的虚虚人影。看来这屋顶上还有人守卫。
卫昭略一思忖,走到桌边将一直攥在手里的药丸子扔进茶壶里化开,而后阖目养神。
月升树端,一声突兀的‘吱呀’声响彻寂寂黑夜,一位身着鸦青色锦衣的青年公子推门而入。卫昭抬眸看去,见来人身形略瘦,面皮细白,吊梢眼,此刻正上下打量着他。不知发现了什么,忽地眉头一皱,带着几分愠怒。
“怎不换衣服?”
他指的是那件薄纱衣。
卫昭一手支颐,歪头笑道:“没情趣。”
那公子眉梢上挑,颇有兴致的‘哦’了一声:“如何才算有情趣?”
卫昭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示意那公子坐下。而后挑起薄纱衣遮在那盏油灯前,登时灯光变得朦胧似幻起来。
“瞧,微醺之意,朦胧之美,与这薄纱衣相得益彰。”
“所以呢?”
卫昭扔掉薄纱衣,光线又登时明亮了起来。
“公子久经风月,见惯了各色场景,我这小把戏自入不了公子的眼。不过,若借着三两醉意,说不准我会让公子更加满意呢?”
青年嗤笑一声:“你说来说去,无非是想灌醉了本公子。不妨告诉你,本公子不饮酒,你还是收起这点小心思乖乖伺候本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