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到了司南看上的那家店面。
前屋后院,两层小楼,临街的铺面宽敞明亮,几株花椒枝攀在墙头,墙上长着参差不齐的小草,墙角堆着几块青石砖,砖缝间还长着几丛小蘑菇……
这就是司南说过的地方,唐玄一眼就认了出来。
天色渐晚,牙行已经关了门。
唐玄难得任性了一回,敲开了门扉。
牙人没好气地打开门,一眼瞧见他背上的大弓,正要出口的呵斥顿时哽在喉间。
“燕、燕郡王?”
唐玄颔首,“玉堂巷第六户,可租出去了?”
牙人连连摇头,“没没没!”
就算租出去了,倘若这位杀神想要,他也得收回来!
“东家可愿售卖?”
“愿意、愿意!”
“现在?”
“郡王稍后,小老儿马上去办。”
一个不问价,一个不说价,更不必说什么保人画押、邻里同意之类的。若左邻右舍知道这店面是燕郡王买的,指定得跳着脚欢喜。
燕郡王名下的屋舍,贼人见了都得远远地避开!
“郡王,那院子荒废许久,恐怕不好下脚。明日、不,今日小老儿便找人收拾出来……比如那棵花椒树,疯长了许多年,合该砍掉。”
“不必。”唐玄道,“花椒树留着。”
“盖个鸭舍。”
“再盖个鹅舍。”
“铺子里添些桌椅,再买些碗筷。”
顿了片刻,说出了最想说的:“若是司家郎君来找,只管租给他。若是别人,不必理会。”
牙人:……啥?进入初夏,白日渐长。
日头将将落下,天还没黑透。
大相国寺敲响暮鼓,一声接一声,警醒着世人。打更的差役沿街游走,提醒着各家各户小心火烛。
酒楼店铺燃起门前的灯楼,一串接一串,一排连一排,将整条长街映出斑驳的光影。
饱食过的人们涌上街道,散步聊天。孩童们穿着单薄的夏衣,追逐打闹。
唐玄骑在马上,缓缓而行。
他极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候。
之前的十几年,他除了读书就是练骑射,后来领了差事,便是从早到晚带兵、查案、随王伴驾。
并非谁要求他,而是他不做这些,也没其他事可做。
下属敬重他,宗室忌惮他,贼人畏惧他,根本没人能坦坦荡荡地跟他做朋友。
除了那个爱笑的小郎君。
正想着,就瞧见了。
司南骑着他的小三轮从汴河大街拐过来,一个风骚的走位,蹿上御街。
“小飞车来了!”
“小飞车来了!”
玩耍的孩童瞧见了,兴奋地追在后面。
司南猫下腰,假装努力骑,实际放慢了速度。
孩子们笑着,叫着,争先恐后地爬上车斗,直到挤得满满的,盛不下了,干脆蹬在后面的横杠上,扒着车。
司南不紧不慢地骑着,把他们从御街这头带到那头。
“再来一圈!再来一圈!”
“说好了,就一圈。”司南假装无奈。
“好!”孩子们笑闹着。
显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玩了。
唐玄远远地看着。
小郎君背挺得直直的,头抬得高高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可真开心。
即使被混混打压,生意难做也没沮丧。即使银钱不够,租不到心心念念的铺面也不失落。
总是这样纯粹地、耀眼地笑着。
长长的御街,人来车往。
司南骑着三轮车乐呵呵地走在前头,唐玄驭着骏马,踢踢踏踏跟在后面。
不同气质,同样俊美的两位郎君,亦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唐玄没叫他,只想这般默默地护着他走一程。
司南要想回家,得从御街往北拐到潘楼南街。不料,到了那个路口他却没拐,而是径直往北朝着宣德门骑去。
到了宣德门,还是没停,又绕着大内城墙骑了小半圈,直到东华门外方才停下。
东华门往里是左承天门,左承天门内就是皇城司的所在。
司南把三轮车停在街边的榆钱树下,颠颠地跑到东华门门口,蹲下,不动了。
城防兵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见他不动,也不上前,就没理会。
这副身体虽长得不高,比例却好,加之司南穿越过来后每天坚持锻炼,看上去也是个修长挺拔的人。
如今这么一蹲,胳膊腿团成个球,瞧着只有小小一只,竟有些可爱。
唐玄扯着缰绳,走到他跟前。
司南听到马蹄声,回头一看。
“为何在此?”/“你来啦?”
两个人同时开口。
唐玄心虚地抿了下唇,生硬地转移话题:“今日收摊早?”
“嗯,特意来找人。”司南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