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师父怎么来了?”
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看向御桌前身着龙袍金冠的幼帝,轻柔的责怪一声。
“生了病,也不休息。”
说完,他又冲着云崖儿郑重的行了一礼。
“道长大恩,怀舟铭记在心。”
云崖儿侧身避开,斜睨他一眼,表情冷淡:
“救与不救,是贫道自己的事。”
沈怀舟温和一笑,并不介意。
“师父,崖哥是自己人,你别见怪,他性子就是这样。”
“谁和你自己人。”
两人吵吵闹闹,沈怀舟走近她,开了口:
“师父,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聊聊。”
云崖儿看他一眼。
一扫拂尘,直接走了。
“记得喝药。”
“知道了。”
空旷的大殿,随着少年关门声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怀舟看着御桌之前的一方玉玺。
盘龙滚浪的下方,篆刻着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他眸光一转,似下定什么决心,主动牵过她的手,把她拉到茶案前坐着。
“今日别处理朝政了,还是先休息,大病一场,要仔细身子。”
他嗓音轻柔,如玉石山泉,格外好听。
“朕没事了,那日用武急躁了些,好在如今已大好,云崖儿的医术,师父自然要放心。”
苏琉玉觉得自家师父今日怪怪的,但还是赶紧安抚一句。
“师父知道。”他看着她,摸摸她的头,把她碎发细心的理到耳后:“为师承袭教导之责,以往只关心你学业,倒对你身体,有诸多遗漏,是师父的错。”
他眼眸复杂,一张俊逸的脸,像是想到什么,眉宇间全是愁绪。
“那日在京郊把你接回来,师父实在害怕,即便今日进宫,心也难安。”
“师父,如今都没事了,你.....”
“你先听为师说完。”
他第一次打断她,从袖袍里,掏出两张文书。
“师父这几日,一直在想,或许当日师父真的错了,就不该接你回来。”
他把文书往前递了递:
“琉玉,朝政繁杂,你身子不好,咱们不做了,找处清闲之地如何?”
什么?
苏琉玉心下震撼,看着桌子上的两张文书。
其上是户籍姓名,还有两张京中官府路引。
“师父,你在说什么,朕根本听不懂,你拿这些做什么?”
她看到那路引,一瞬间像是想起什么。
表情一下子变了。
自家师父从小教导她。
民为先,民为重。
但如今,却拿出两张路引,要带着她隐居!
带着大魏皇帝,私奔!
呸!
私逃!
要是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惊讶。
但眼前这人,是沈怀舟。
自家师父。
教养规矩的楷模,处处守礼非常。
一丝一毫都不越了规矩。
如今,不仅大胆的拿出两张伪造的路引。
还诱拐她,让她私逃。
这也太诱惑......
呸!
这也太吸引.......
呸!
这也太胡闹了!
“师父,别闹了,朕还要批折子,而且朕身子都好了,以后再也不做危险之事,师父大可放心。”
她赶紧保证一句,怕他不信,又接道:
“以后,也一定会老实,不用武。”
“师父很担心。”
他接过她的话,缓缓启口:
“师父只希望,我家玉儿一生,平安顺遂,健康常乐。”
“不求她勤政爱民,不求她仁厚礼贤。”
他又低下头,看着她连夜批阅奏折,而起了厚茧的手指。
“师父是认真的。”
万事考虑良久,下定决心。
他以后会护着她。
让她只做自己,不做这孤寡之巅的帝王。
他是师父,总是要为她着想的。
天下万民,天下苍生。
这责任太大,担子太重。
他的琉玉。
如今不过十四,连夜操劳,身子更是败坏彻底。
不做了。
他想。
他们不做这皇帝了。
“师父,已经晚了。”她叹了口气:“如今朕,退无可退。”沈怀舟听到这句话。
眼眸暗了一下。
他看向御书房窗棂外被积雪快压垮的枯枝。
那枯枝枝丫脆弱,被这大雪覆盖,承受千般重的外力,终于咔嚓一声。
断了。
枯枝掉在雪地之上,被门外的小宫女捡起来,丢在了火炉灰堆的墙角,蒙上一层灰烬,再无人注意。
突然,掌心被指尖刮了一下,沈怀舟收回目光,看向身侧,一直牵着他的手的琉玉。
年少的帝王,一身滚云盘龙金袍,并肩坐在他身侧,个头已经长高不少,褪去稚气,气质沉稳,又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