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_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253)

这令许多老头子暗地里叫苦不迭,但苏喻多半是因为年轻的缘故,他步行在百官队伍的末尾,仰面迎上绵绵细雨,竟然还觉出几分惬意。

他本非京官,按理说是不必来的,但恰逢他回京述职,又不知怎的对此事甚有兴趣,他父亲苏阁老只当他有意在新皇面前混个面熟,故而虽不算赞同,但也应了。

威严的依仗,极长且沉默的百官队伍,道路两侧下拜的百姓,阴云密布的天空,这便是苏喻见到的所有景象。

但是随着一阵马蹄声自后行来,他装作不经意地微微侧过头,眼中焦距终于落在了那人身上。

苏喻在第一眼看到他时,甚至察觉不到他的英俊。

因为这个人全身都似笼罩着一种颓丧的暮气,倦怠且沉闷。

他裹着一件极厚的雪色大氅,手指勾着缰绳,却畏寒地缩在袖口中,银边墨底的下摆随风飘飘扬扬,便是飘,也飘得似它主人般没有生气。

好在他的背还算笔直,还能看出是个挺拔身形的青年。

那人似察觉到苏喻的目光,扫过来不经意的一眼。

苏喻对上的首先是他那一双有些浅淡的眸子。

至于具体是什么颜色,这在苏喻在心底一直是个疑问,可惜这个人的眼瞳浅归浅,却浅的有限,要光线正好时才能看清。

但是他与这个人见到的次数并不多,即便见到,要么隔着人群,要么便是匆匆一眼,总令他看不真切。

这一次因缘际会的,倒是挨得足够近。

灰色的?苏喻暗暗忖道:是了,是灰色的。

不过是一次再随意不过的对视,苏喻却没来由的心中微微一痛。

这阵刺痛并不明显,甚至险些让他察觉不到。

待苏喻再望向那人时,他已然转过了脸,直视着前方,百无聊赖地驱使着胯下剽壮的鲜卑骏马踱着步。

从侧面看去,这人的轮廓中异域之处更显,多少带几分高鼻深目的特征,他正半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只能见到他眼睫长长密密地盖了下来,拢去了大半眸色。

此刻,又有一匹骏马追了上来,与他并驾齐驱,此人苏喻一看便认识,他正是新上任的陇西府节度使裴山行,因着任命刚好赶上春龙节,他便被留下观礼,待皇帝亲耕结束后,他便要奔赴陇西镇守一方了。

裴山行与那个人很熟,一掌便拍在他的背后,那人猝不及防,被拍得向前一俯。

裴山行低低一笑,道:“殿下,我的九殿下,你的酒量不行啊,昨夜就没喝多少,你现下怎么还这么一副萎靡样子。”

这位九殿下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懒声懒气道:“老裴,下次你来本王府上记得提前通报一声,好让绿雪先去给你买点烧刀子伺候着你那般牛饮法实在糟蹋本王的好酒。”

裴山行哈哈一笑,又道:“殿下别乱怪人啊,你心里不痛快挤兑我作甚?”

见九殿下连话都懒得说了,裴山行又殷殷凑上去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国师大人闭关了,才觉得烦闷对不对?这样吧……”他拍了拍胸口,撩闲道:“你俩总是没事就腻在一起,这下国师不在了,末将给你抱会儿……”

“老裴,你的心意令本王很是感动啊,”九殿下伸手去推他,但裴山行身板雄武且还身着铠甲,他一推愣是没推动,只得闷闷道:“一会儿天子亲耕后,百官的群耕,你能替本王出把子力气就更好了。”

那位裴将军口中的“国师大人”,苏喻也早有耳闻。

这位国师大人名唤“玉和”,年纪轻轻便掌管了钦天监和祭祀事宜。

据前朝传言,都说此人好似是有几分神通,但是究竟有什么神通,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而且此人一向深居简出,与前朝百官不怎么走动,唯独和这位九殿下谢时舒私交甚密。

春龙节这般重大的节礼,国师玉和竟然在闭关,苏喻有些讶然,他忍不住又望了一眼那骑在马上的二人。

好巧不巧的,那位九殿下谢时舒正被裴山行烦得偏过头来,又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这一次谢时舒那湛灰的眸子在他面上凝得久了一些,忽然眉宇一松,像是想起什么。

苏喻倒不意外,心道:原来他此刻才想起我。

倒不是有什么旁的恩怨,谢时舒与他的前缘说深也深,说浅也浅。

除去幼年匆匆见过的几面,那就是苏喻登科及第那一年了。

那年琼林宴之后,苏喻与两位同科三甲被当年的监国太子传入养心殿勉力嘉奖,然而就在这时,这位九殿下只身闯入养心殿,由着性子大闹了一场,端得是齐国开国以来最大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