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谁能想到,琴娘居然身怀武艺?
琴娘今日原本在屋中闲坐,吃了早饭无事,便又整理她的琵琶琴弦。
王妃待她其实极好,但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她只觉得十分孤寂。她还是,十分的想念罗子陵,一夜没能睡会。
她本想去见上一面,但王妃不准,她不懂什么规矩,便也不曾告辞,索性自己走掉了。
她自幼跟随罗子陵时,习得了一身好功夫,甩掉王府里的寻常随从自是轻而易举,但这般闯过去王府大门必定是出不去的。她见东北角有一片矮房,遂登着那房顶施展轻身功夫,跳了出去。
离了肃亲王府,只见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同王府之中仿佛是隔了两重天地。
琴娘跟随罗子陵江湖漂泊,又在西北战场上历练过,极能躲避追踪,隐匿行迹。
她想起之前回京路上,罗子陵同她讲起京城落脚处的客栈,遂打听着寻了过去。
彼时,罗子陵正在房中闲坐。
来至京城,他本当要暗查当年之事,但眼下却不知为何心浮气躁,总是提不起干劲儿来。
大约是,身边少了个人罢。
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是惯了她的陪伴。
她熟知他的一切习惯喜好,他饭后必要饮一杯茶,晨起定要点一株香,佩剑必以松油擦拭。她话不多,却总是静静的陪着他,在他心情焦躁之时,亦会弹一曲琵琶为他静心。甚而西北那三年,若无她的照料,还不知要多受多少苦楚。
原本只是想着,自己一个浮萍浪子,又身负家仇,琴娘跟着他是得不着好的归宿的。所以,他才执意要于成钧收留琴娘。
然而,他竟没想到,习惯是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它无声无息,一点一滴的融入他的生活中去。
琴娘才走了一日而已,他竟连茶饭都觉不香甜了。
想着,罗子陵那冷峻的脸上爬过了一丝狼狈。
便当此时,门外一人轻轻叩击门边:“公子,我回来了。”闻听此声,罗子陵只如梦中,他怔了怔,忙起身前去开门。
打开门扇,果然见琴娘立于门外。
罗子陵有些诧异,不由问道:“你怎么来了?”言语着,便向外看了一眼,却见廊上并无别人。
琴娘一个闪身进到房中,眼见椅子上堆着几件罗子陵更换下来的衣裳,便径直上前,收拾起来抱在怀中,转身又要出门。
罗子陵心中更为狐疑,他快步上前,竟扯住了琴娘的手肘,低声问道:“怎么?难道是肃亲王妃容不下你,将你撵了出来?”
琴娘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王妃对我很好,只是我想回来服侍公子。”
罗子陵神色微微和缓,方才放了手。
他尚未开口,却听琴娘又道:“王妃本不叫我来的,但我想念公子,所以来了。”说着,她停了停,加重了口吻道:“我想念公子。”
罗子陵微有些不自在,他将袖一甩,低声斥道:“你这不是胡闹?王府规矩森严,你怎能任性而为?”
琴娘颇为委屈,说道:“我不想住在王府里,我想回来侍候公子。公子,我什么也不求,只想跟着您。往后,哪怕您成了亲,我也可以服侍夫人和将来的少爷小姐。”
原本,她是笃定了主意,罗子陵如何安排,她便如何听命。所以,哪怕万般不舍,罗子陵要她进王府,她也还是去了。
然而,只是分开了一夜而已,她便忍不住的想念起了罗子陵。
琴娘是孤女,自父亲遭难离世,这世上便再无亲人。
当年,若无罗子陵出手相救,她大概早已罹难,更遑论要为父亲报仇了。这些年来,她始终跟着这个当年在她穷途末路之时,将她救□□的人。伴着他,从南至北,从锦绣繁华的苏杭辗转至苦寒风霜的西北,看着他从一位翩翩少年,长成了英武飒爽的成熟男子。琴娘不知自己对于罗子陵到底抱持着怎样的心情,只是晓得自己不能离开他。她所求并不多,只想陪着他而已。
琴娘看着眼前这个英挺男子,喉间泛起了些许的苦意。生平第一次,她不想听他的话。
琴娘眼眸微垂,低声细语道:“公子,我不能再跟着你了么?”
罗子陵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怔了片刻,方才说道:“我并不打算娶亲,也无什么夫人少爷要你侍奉。”
琴娘的眸子里,亮闪闪的,仿佛有了什么希冀,然而却听罗子陵又道:“我身负家仇,你不是不知,往后路途艰难,又何必拖累于你。你说我于你有恩,这些年来也算偿还了。我……”言至此处,罗子陵有些迟疑,他转过身去,不去看琴娘,道了一句:“我不相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