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双冷冷瞥了眼她怀里的拾欢,长长的睫毛盖住眼中的情绪。
“姬公子,您别忘了,当年是大人把您抱起来送到了山上,求着师父给您一口饭吃,教您观星之术,把您抚养成人才有您今天!”
“如若不是大人,公子您恐怕早就被狼群叼走吃了,哪里还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被人恭恭敬敬叫声国师!可您如今在做什么?”
“您想冻死大人,好让大人为您那位白小姐让路?呵,姬公子,那位白小姐在您心里就这么重要,比这相处了几十年的师姐、救你命的救命恩人都重要?重要到,让您宁愿亲手杀死自己的师姐,冒着天下之大不讳,也要把那个女人捧上云端。”
“姬公子,您的良心是不是也被狗吃了?”
眼泪伴随着一声一声质问留下,一滴滴砸在雪地上,脸上的泪迹在寒风中吹干,心里的裂缝却不住灌风,整个心都是凉的。
北风大雪中,她突然勉强咧嘴笑了笑,瘦瘦弱弱一个人如同凋零在风雪中的干花,“恐怕大人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公子您捡回来吧,不然也不会……死都不愿看你一眼。”
眼泪在雪地里砸出几个深深的小坑,她脸颊冻得通红,清秀的眼中含着泪,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一步深一步浅往回走。那双从她怀中露出的小脚摇摇晃晃,皮肤呈现一种青紫色,细瘦脚踝上的破旧铃铛跟着小腿摇摇晃晃响了一路。
目光触及那串破破烂烂的铃铛,姬无双一愣,眼中冷意尽消,瞬间感觉眼前天旋地转。
那是他初来京城时编的铃铛……
山上有铃铛祈福的传说,他回京的路上遇上遇难的白家小姐,对一见钟情,便编了串铃铛送给她,结果第一次做得太丑就被他转手送给了师姐。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师姐竟还戴着……
被赶出屋子的小厮一头雾水,不知为什么明玉姑姑她们一回来就气呼呼把他赶出来。一出了屋子便看到他家公子一身黑衣站在大雪中,肩头头顶都是雪,好端端一个风清月明的浊世公子,愣是被这场雪整成了雪人。
“公子,您快把狐裘穿上,这大雪天的,也太冷了些!”小厮尽职尽责给他家公子穿上狐裘,本想问问还要不要去尚书府看看白家小姐,抬起头却看他家公子清冷的脸上眼圈通红,一双眼睛直直望着那门紧闭的凤霞宫。
他猜不到公子心里想什么,顺着公子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大片的红梅和紧闭的门窗。
“公子……”小厮弱弱唤了声。
姬无双没说话,双眼无神拖着一双沉重的脚步往回走,如同一具雕刻完美的行尸走肉。
师姐身上的祈山巫族血脉不全,能不能返老还童谁都说不准,或许转念之间就是身死道消。可即使这样,她也没有说半句要看看他的话。
这是不是意味着,真的像明玉姑姑说的那样,师姐后悔把他捡回来,临死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可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想追求自己爱的人,想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一心一意护着自己爱的人也有错吗?
姬无双想不明白。
暖暖和和的屋里,明玉把怀里的小人放在床上,在小人身上来来回回盖了三床被子,丫鬟四个轮流暖烫手去捂热那具变凉的小身子,整整折腾了半个时辰,床上那具冰凉的小身子才逐渐回温。
眼见小拾欢青白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屋里几个大丫鬟不由同时松了口气。
“明月,我们从山上带回来的檀香还有吗?”明玉转身问。
“有的,还有不少。”眼看小拾欢逐渐恢复回来,小眉头却一直皱着,睡得并不安稳,明月立刻知道明玉是什么意思。
命人从她房间里将檀香拿来,檀香点燃的一瞬间,小拾欢眉头松了些,紧缩着的小身子也慢慢松开,清浅的呼吸声逐渐安稳。
“离檀香近点,”明玉把香炉拿过来靠近床,确保檀香味能染上几个人的衣服,和床上的被子。
天色渐晚,几人轮流用了饭,直到天色黑下来,床上的小拾欢才睁开眼。
小拾欢意识一清醒就闻到屋里熟悉的檀香味,睡眼朦胧的眼睛突然一亮,“师父父!”
小小的身子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被一双手托住后背,暗香浮动檀香味正浓。
“师父父!”拾欢惊喜。
“大人,”明玉掀开床上的围帐,屋内温和的烛光瞬间从那道口子铺面而下,照亮了整个空间。她端着碗坐在床沿,眉目温柔,轻声问:“肚子饿不饿?”
拾欢见来的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师父,小脸上滑过一丝落寞,小心翼翼看一眼周围环境,这里也不是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