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两日来了月事,虽因用了大半年的药,已不会如先前那样疼痛难忍了,却还是会感到浑身酸软,困倦乏力。
况且,今日又听说了裴琰的事,心中也有几分担忧。
春月知她疲倦,已然备好了药,看着她饮下又漱过口后,便出去了。
谁知灯还未熄,却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人唤:“贵妃,陛下来了!”
丽质动作一顿,心中登时有些紧张,只得披衣起身,到外间去迎。
屋门已经打开,李景烨踏进来时,脚步有些迟滞,望着这座已数月不曾踏足的宫殿,眼神也有些恍惚。
“陛下今日怎会来妾这里?”她尽力露出笑容,又恰到好处地保持一分疏淡,既没有上回那样直白的拒绝,又没有先前的过分温驯。
李景烨走近两步,静静打量她,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令她抬起头来对上自己的视线。
“今日子晦劝朕,要朕将你放出宫去。丽娘,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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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丽质对上他平静无波的脸色, 心里顿时一凝,掩在袖中的指尖紧紧掐住,直到疼痛传来, 才掩饰住眼底的慌乱与恐惧。
她脑中飞快地回想着他方才那短短一句话,来来回回仔细琢磨。
裴济怎会突然劝他将自己放了?他又为何忽然来问她?难道——他知道了?
她悄悄咬着舌尖, 强迫自己对上他的视线, 半点不闪躲。
他仍是容色淡淡, 看不出喜怒,只静静打量,耐心地等着她答话。
他不会知道的。
她慢慢定下心神。裴济没那么傻也没那么冲动, 既然已做好准备要靠手中的羽林卫来帮她离开, 再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原因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会对李景烨说出要放了她的话?
她细忖片刻, 忽然明白了——
一定是李景辉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出,心口登时砰砰狂跳起来。
她极力压抑着异样的激动, 作出毫无动容的模样, 道:“妾没什么好想的。”
“是吗?”李景烨双眼微眯,又看了她好一会儿, 才忽然轻笑一声,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 背在身后,“没有就好。”
丽质也跟着微笑, 双眼弯得像月牙一般:“妾如何想的, 于陛下而言,难道有关系吗?妾身在宫中,生与死都不过陛下一念之间。”
李景烨的目光抚过她晶亮的眼眸, 面上露出恍惚的神色,似感慨,又似遗憾。
“是啊,丽娘,你的命在朕手中握着,一切都不过在朕的一念之间。”他轻轻抚摸她的唇瓣与脸颊,话音近乎低喃,“所以,朕爱的究竟是这副皮囊,还是别的,又有什么关系?朕,绝不会放开你。”
他在回答中秋那日,二人间未尽的那段对话——
他爱的是她的皮囊也好,是她的人也罢,只要是他想要的,便都逃不脱他的掌控,至于她的意愿如何,无关紧要。
有那么一瞬间,丽质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猛然窜起的愤怒,一双杏眼死死瞪着不远处一枝插在瓷瓶中的行将枯萎的桂花。
再美的花,开得再得意,待花期一过,也只有恹恹凋零的下场。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冷冷道:“妾明白了。今日妾身子不便,不能伺候陛下,陛下若无事,便请早些另去它处歇息吧。”
屋里先静了片刻,随后才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丽质睁开双眼,一手抓着门框,瞪着他乘上步辇,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好半晌才回神,像溺水得救一般,用力地喘息,将胸中憋闷的浊气重重吐出。
……
今日夜色极好,只一弯弦月,却星汉灿烂。
李景烨坐在步辇上,仰头望着天幕间闪烁的群星,心中一片空茫茫无处安放。
“丽娘啊……”他想起当初在望仙观时,也是这样趁着夜色,不得不离开她,回到紫宸殿去独宿。
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高兴,觉得满足。
他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头一回能像梦里想过的无数次一般,从弟弟手中抢来一件他也一眼便看上,想要拿来放在心尖上的玩物——
她生得那样美,那样有韵致,从头至脚,没有一处不为他所珍爱,仿佛就是上天照着他的一切喜好生造出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