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_作者:麦库姆斯先生(275)

2020-12-01 麦库姆斯先生

向繇也跟着接言:“的确是这个道理,申不亥的势力在南境树大根深,若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他们会推两个替罪羊出来,而这渝都里的人,那是一根汗毛都是伤不到的,该收不上来的赋税,照旧收不上来,强行继续征缴,也不过是盘剥些个没什么油脂的小民,这些年我奖励农商充实的仓廪,来来去去不过是为他们做的嫁衣罢了。”

邹吾却不接这话了,悠悠道,“向副,容在下说句不好听的话,申不亥如此纵容手下贪墨,根据您的说法,那不是几千几万之数,而是数百万之巨误国如此,您在南君面前,就当真一句都不敢说吗?”

向繇一愕。

事后,辛鸾也问过徐斌,说那要给他送礼的房大人准备了多少礼金给他,徐斌伸出了五根手指,回复他,只有咋舌。

“五万两?”

辛鸾真的在大胆地猜了。

他知道南境的养廉银特别高,他是在拿一个三品大员一年的俸禄在猜,结果徐斌又给他添了个零头,辛鸾当即沉默了,感觉这草包一样的房大人可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南境这破落局面,到底是怎么维持住的?”辛鸾嘟囔,对这贪弊之风能演到如此之烈,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时邹吾的态度也很明确:大事为先,你向副可以委婉地哭穷,也可以委婉地请求催账,但是辛鸾毕竟不是民间穷凶极恶的讨债人,他管这件事的确占着些便利,可这么大的包袱,不是你想甩就能甩过来的。

但是辛鸾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和他的立场还是不一样,略一思索,挑了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所以现在南君去备军资,申不亥又派人去巡视盐务了是么?”

之前辛鸾听说南境征调严重,现在一听,哪里是征调严重可以形容,向繇不说年前已经刚收过赋税,他还不觉得巡盐这个消息有多了不得,可现在看来是几个月前刚盘剥了一层,现在又要去再盘剥一层,中间主事官员再忙着克扣私吞上下其手,上行下效,到底层还不知是如何的横征暴敛。

向繇有些尴尬,“是……可是实在是也没办法啊,前方的将士用命,臣不敢不筹措军需。”

接着他又正色,“臣听闻下山城的事,知道殿下天心仁慈,爱民如子,我观照自身,只有惭愧,可臣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也深知那苦楚,只是当今前线吃紧,我又能如何呢?只能任由申不亥他们去拆了东墙补西墙,只当取之于民,能有一部分用之于民,便是不幸中之大幸。”

这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说法,说来也是挺稀奇的。

辛鸾把筷子一搁,也没胃口了,“既然家国艰难,那巨灵宫的东殿和西殿就理应做个表率出来,向副跟管内务的说将本宫的吃穿用度减半吧,数百余人的宫人,不算特别重要的钗环水粉也都收紧不然咱们这里弦歌不辍,嘴上又说着予民惭愧,就不觉得虚伪吗?”

向繇:……

这个是他理亏,他喏喏,只能应。

邹吾也轻轻地放下筷子,他看出来了,辛鸾既然说这种话,就是代表他要插手管了,这种事情他从来不想干涉他。

果然,辛鸾紧接着就说,以极其令人敬佩的大局观:“现在动了谁南境都要出问题,决战在即,后方不能乱,既然申不亥正巡盐,这次主要目的就是约束他们不贪,让他们心生忌惮,好好把银子缴上来,能救一点是一点,”正常的渠道肯定是不行的,容易打草惊蛇,反倒引人警觉,辛鸾想了一会儿,很是有经验地问,“申不亥有大手大脚的儿子吗?”

邹吾忍不住一个偏头,像潮汐在抚平沙子,目光轻柔而爱炽。

之后又像是害怕惊扰到谁一样,轻轻地划开目光。

向繇不确定地看着辛鸾:“殿下说的是……?”

辛鸾很笃定:“就那种不在朝任职,但是特别能花钱的儿子。”辛鸾自己从小被看得太严了,知道若是爹贪墨而放肆,那上梁不正下梁歪,估计儿子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这个狙击有点过于狠了,南境官员几乎所有家人都经不起查。向繇飞快地思索:申不亥……的确有个小儿子,双十年纪,按照申睦那里的辈分,还算是他的堂弟只不过那草包一样的小角色,他平日里并不太会注意。

“叫申良弼……”

向繇不确定地含糊其辞,在记忆的犄角旮旯极力翻捡,“他挺纨绔的,平日里……应该都是在’驯马’但殿下您知道,远亲还不如外邻,我跟他也没什么交情。”

向繇知道邹吾和辛鸾的关系,也知道辛鸾知道他和申睦的关系,这样一句沾亲带故、又撇清干系的话,就是想辛鸾一个准备。但是……太子殿下别扭又害羞,他并不想有这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