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赏给好友一记白眼,右手捂上心口,确定方才的心痛之症已消失殆尽,心想自己许是当真过于思念阿瑾,所以才会有此异状,遂冲曹操缓声宽慰:“嘉不过失眠而已,因此气色不佳,劳主公为我忧心。”
几人谈话间,便听小厮前来通禀,说是门外有人求见,自称颍川郡郭瑾。
室内三人同时愣怔片刻,随即匆忙起身,一边出门相会,一边急唤小厮将对方恭敬请入府内。
郭瑾随着身前那位褐衣布履的年轻小厮步入司空府,与自己想象中那种鱼池钓台,梁柱门户的豪宅不同,司空府内可以说是极其简约,大概最值钱的,要数门户前高悬于顶的漆金门牌了。
曹老板省钱小达人再添实锤。
郭瑾叹息间,曹操便已率先迎面而来,见郭瑾笑意盈然,一派云淡风轻之态,气质卓卓,直要令日月增辉一般。心中更是喜不自胜,忙握住对方的线长素手,关切出声道:“长珩可有受伤?又是如何得幸而归?”
郭瑾见抽不回双手,只能任由对方握着,声音轻缓和煦,将自己遭人暗算之后的离奇经历简要复述一遍。
几人边谈边回步进屋,曹操命人急唤大公子回府,又安排烹茶备酒,大有直接筹备家宴,为她接风的打算。
郭瑾顿住步伐,在曹操不解的视线中恭声推拒道:“主公盛情,瑾心领涕零,然连日舟车劳顿,身体着实疲累不堪,望能早些休憩调整,今后也好为主公排忧解难。”
曹操自道疏忽,直接允了郭瑾回府休憩。郭瑾还未提及郭嘉,曹操便已百事通晓道:“长珩与奉孝本为兄弟,感情自是深厚非常,长珩今后便同奉孝共用同一府邸,待你二人今后各自成婚,孤再来主持分家,倒也不迟。”
不知为何,与兄长同住本是水到渠成之事,可通过曹操的口中说出,郭瑾莫名便生出一股脸红心跳之感,仿佛自己的心事早已被人窥探而出,并赤条条将之公布于世。
如此想着,郭瑾忍不住偏头去瞧郭嘉,方才由于曹老板太过热情,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不让自己出现半分差错。此时乘机瞧去,本以为兄长定也将同己心,就算不至于欣喜若狂,好歹也会满目柔波地将自己定定望着。
谁知对面那位身若凛凛寒松的挺隽男子,只是面无波澜地向自己投来视线,就在两人目光交融的刹那,颇具绅士之风地微微颔首,算作问候。
他的眸中,就连半分情绪起伏都没有。
就像一把铁锤,将她的满腔热情,瞬间击地粉碎。许是瞬间打击过甚, 乃至于郭瑾成功顿住片刻,不知该进该退。
瞧出她与郭嘉之间的尴尬气氛,戏志才亲切上前, 同她执手交握,活像个担忧儿行千里的老父亲,“阿瑾途中有何趣事, 不妨同为兄分享?”
任他牵起自己的双手,郭瑾跟上戏志才的步伐朝门口走去,面上勉强挂起几分笑意, 然后大概提及了自己途中的些许趣事。
郭嘉本在专心致志克制着自己,他以为只要装得云淡风轻一些, 也许自己便当真不会在乎。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听闻阿瑾话中句句不离另一位自己素不相识的男子时, 郭嘉明显有些呼吸不畅,他的胸口堵得难受, 甚至于就连心跳都乱了频率。
若没猜错,这便是……嫉妒了吧?
郭嘉维持着自己的冷漠, 几人一道行至丞相府门口,小厮早已将车驾备好拴在门外,郭嘉正欲退后两步, 让戏志才先将阿瑾扶进车厢。谁知正当此时,西首街巷交合处却传来一道马蹄烈响。
郭瑾闻声侧首,明明只有一人一骑, 可来人那股势不可挡的起势,却仿佛统领着千军万马。那人一身飒然骑装,轻松跃下那匹白鬃骏马,小厮不失时机地上前接过缰绳, 那人顾不得围观者众,两步并作一步,几乎可以算是跑到郭瑾跟前。
自长安一别,她好像已经有许久未曾瞧见过曹昂了。
他与自己同岁,故而早已告别当年的青涩模样,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出落得更为沉稳硬朗,右侧贴近耳鬓的位置不知何时添上一道指甲长短的细痕,尽管如此,眸子却依旧晶晶亮亮,仿佛含着天边的璀璨群星。
曹昂展开双臂,本是想将她直接拥进怀里,离得近了,却又考虑到什么一般,忽而收住当前的动作,转而拱手一揖,对她行了儒礼。
郭瑾亦拢袖回拜。
瞧着眼前那一黑一白、一刚一柔两道亲近身影,郭嘉抿唇不语,片晌,独自提前登上了车驾。
戏志才自觉为大公子让出几步,曹昂也不羞郝,直接握上郭瑾的双手,同她颤声叙旧道:“经久未见,瑾兄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