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公主的脚力毕竟不如他,走一程就要停下歇一歇,懒散得不想再活动时兀自惆怅:“应该把毛驴借出来的……”
然而让行脚僧牵着一头驴赶路,也不大像话,公主便调笑打趣,“大师,是你让我陪你上鸠摩寺的,我要是走累了,你可要背我。”
这回释心没有表示反对,因果循环,就因为他不放心让她去谢邀身边,才有了被她拿住把柄的被动,万般皆是命,只好认了。
“人多的地方……不行。”他斟酌再三,别扭地提出来,这是他的底线。
公主原本并没有抱任何希望,听见他松口,惊得手里水壶差点都丢了。
“什么?”她卷着袖子擦了擦嘴问,“大师,你答应背我吗?”
释心有些不自在,别开脸道:“施主长途跋涉,未免辛苦。要是中途停下修整能恢复体力最好,要是不能,贫僧也不介意负重走上一程。”
这下子公主高兴了,搓着手说:“好好好,大师慈悲心肠,信女有福了。大师别怕,我不沉的,以你的体力,背着我走上二十里不成问题。”
这是对他体力的认同吗?说不沉其实一直是她自欺欺人,她坚称自己只有八十斤,但对照她的身材,应当不止。
释心是个较真的人,“前面市集上有秤,施主可是对自己有误会啊?贫僧可以带你去称一称。”
公主蓦然拉长了脸,眼神僵硬地调转过来,不悦道:“释心大师,你在怀疑我的体重吗?没人告诉你,女孩子的体重不能乱打听?你还要带我去称,你存的什么心?”
释心确实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会有那么多忌讳。他只是务实,想弄清楚罢了,既然她不答应,那就算了。
继续上路,路上多了个人确实热闹,但大多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吵。
原本以为公主无时无刻都会没心没肺地快乐着,但不知为什么,第二天她就显得有些发蔫了。走上不多步就要歇一歇,后来渐次和他拉开了距离,他停下等她,她便向他摆手,示意他不必管她。
他终于还是顿住了步子,“施主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病了?”
公主半弯着腰,倒退了好几步,“没有。”
他见她形迹可疑,想过去替她把脉,她慌忙跳开了几丈远,哭丧着脸说:“你别过来,我这两天香味可能有点大,你靠我太近,我怕你会狂性大发。”释心起先并没有理解她的话, 见她按着肚子,以为她肚子不舒服。结果公主冲他挤眉弄眼,“香味啊, 你不明白吗?你们镬人不是喜欢飧人的血吗……”
这下他终于理解了,才知道她忽然反常, 是有原因的。
女人……真的很麻烦……
释心尴尬地站在那里, 无措地摸了摸额头, “其实没有施主想象的那么严重,毕竟那是……那是……”
“是污血,所以没有那么香吗?”公主赧然抠着指甲说, “那就好, 害我心里一直担忧,怕给大师造成困扰。”
释心也不知该怎么表述,公主的这个问题实在是触到了他的盲区, 一个从来不曾和飧人姑娘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无法想象她们在不便的日子里, 对镬人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他只是信得过自己, 并且上回有过红薯地的经历,对自己的定力也有了认识。这次就算公主到了芳香四溢的日子, 他应当也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
小心翼翼分辨,还是那种熟悉的, 带着点花果香的味道,并没有什么特别, 所以他更加笃定。
公主却不乐观, 红着脸说:“我要扩香之前,肚子一般会疼上两天。所以现在还没到时候,我是未雨绸缪, 先提醒一下大师啦。”
释心的镇定自若背后,面具究竟龟裂成了什么样,公主不知道。她只知道大师以一种包容一切的博爱胸襟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表示:“施主若是行走不便,可以停下多歇一会儿。”
公主讪笑了下,“这样可耽误大师的脚程了,不好意思啊,因为我,拖累到你了。”
释心摇头,“方丈没有规定往返的时间,路上就算耽搁了几天,也没什么大碍。”
对于云游的僧人来说,夏季是一年四季中最方便的时节,除了蚊蝇的困扰,其他诸如吃喝睡觉,要比天寒的时候省心太多。但是现在多了个人,又逢这样的日子,眼看天要黑了,便找了个开阔地,默默生起了一堆火。
他的钵是铜制的,可以用来烧水,他大概知道女人在这样的日子不能接触生冷,等水烧开了再略凉些,他端过去递给她,一面道:“离前面的市集还有半天脚程,等到了那里,贫僧去买红糖和姜。”
公主目瞪口呆,“你一个和尚,还知道这些?谁教你的?你怎么知道这个时候要喝姜糖水?你以前是不是有过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