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连咫尺外的刀都被拔走了。
薛玉冠收刀入鞘,道:“今日我是为柳红枫而来,本来跟你没有仇怨,让我杀你这个老朋友,我还真是不忍心下手啊。”
赤怜恨透了他的装腔作势,咬着牙道:“唯有这时才讲起情面,你这蛇蝎……”
“蛇蝎是你,毕竟这些珍贵的毒药都是你赠予我的,我真的舍不得你啊。”说罢,他撤开了踩在赤怜脸上的鞋底,而后从毒囊中取出一根小小的芒刺,芒刺上有微弱凛寒的光芒跳跃,薛玉冠的眼底也闪起兴奋的光,“譬如这个好东西,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赤怜大骇,脑袋嗡的一声,手脚顿时变得冰冷。
薛玉冠拿在手上的,正是她用来对付柳红枫的东西。
蛊蛾之毒。
“你也好歹是个女人,这毒用在你身上,不知会是什么样子,”薛玉冠说着,用余光瞥了金娥一眼,“你们两个如此恩爱缠绵,不如一起试一试。”
*
赤怜的指尖微微抽动。
这般虚弱的手指,实在无法杀死任何一个敌人。
与此同时,血衣帮将金娥放开,推搡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赤怜面前。
这个不着寸缕的女人,膝盖上挂着一片血痕,头发凌乱,嘴角还沾着男人的秽液,神志有些模糊,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赤怜愕然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的反应,不论是一句咒骂,或是一次求饶,哪怕是出于本能的抽泣和哀叹,只要她动上一动,便能够化作一记惊雷,将赤怜唤醒。
然而,金娥只是沉默着,就像她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沉默地面对背叛,面对别离,面对欺辱……这一次,仍旧用沉默来迎接命运加诸于她的一切。
薛玉冠讪笑着拔出芒刺,贴近金娥的脖颈,口中振振有词道:“先给她还是先给你呢?”
“别动她——”赤怜发出绝望的嘶吼。
“那可不行。”
“你们这群败类,禽兽,畜生!”
“别这么大火气,毕竟我的兄弟都讨厌女人,待会儿他们若是不乐意陪你们玩,你该如何是好啊。”
没有人比赤怜更清楚蛊蛾之毒的狠厉之处,倘若薛玉冠刺下去,接下来等待金娥的将是难以想象的深渊。
赤怜瞪大了眼睛,她并不怕死,因为死亡的阴影早已悬在头顶,没有了段家帮助,莫邪剑也变得遥不可及,期限一至,戾毒发作,她便无路可活。她并不畏惧死亡,只是觉得难过,倘若她死了,还有谁能够保护金娥呢?这个孤单而驯服的女人独自留在残酷的人世中,还要遭遇多少不幸与折辱呢?
她的余光瞥见地上的短剑,是自己方才掉下的那一柄,就在咫尺之外,可以触及的距离。
拿起那柄剑,便还有机会在顷刻间割断金娥的脖子,夺走那条孱弱的性命,使她死得没有痛苦,然后自己很快就赶去陪她,使她不至于孤独地赶赴黄泉。
想到此处,苍凉枯萎的心底终于淌过一丝甘霖。
赤怜匍匐在地上,竭尽全力伸出手,偷偷摸过那一柄短剑,握在手心。
在奋起之前,她最后一次怒视薛玉冠的脸。
四目相对,她浑身一震,原来薛玉冠也在看着她,眼底含着笑意,紧密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最后一丝甘霖也被抽尽,赤怜的心坠入冰冷深渊。
原来这人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一直在等待她动手。他要看她亲手将自己的心上人诛杀,而后沉浸在懊悔与自责中,卑微地死去——
这才是他的目的!
薛玉冠果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陶醉于眼前的场面,仿佛端坐在审判席上的君主,终于将背叛者押解在堂前,抛却尊严,放弃抵抗,灵魂堕入卑微的泥尘,像烧尽的炭火渐渐熄灭。他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在这片无法无天的孤岛上,他的权力堪比神明。
只是,他忘了另一个人。
一个无足轻重,除了充当诱饵之外毫无价值的小鬼。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赤怜身上,被甩到一旁的柳千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被重击后颈带来的眩晕麻痹了他的知觉,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样难受,为了摆脱颓境,他不惜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鲜血淌入唇舌,辛腥的味道终于使他渐渐清醒。
他趴在地上,双手撑住身体,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他看到赤怜抬起手中的短剑,瞄准金娥白皙的脖颈。
那明明是金娥赠予他的礼物,他怎能坐视它成为夺走金娥性命的凶器。
他忽地找回了力量,愤怒犹如洪水一般充盈四肢百骸,他用尽浑身的力气,蹬着脚下的地面,像暴起的野兽一般,向赤怜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