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_作者:闻笛(211)

2020-12-04 闻笛

血衣帮咒骂着在迷雾中搜寻,院子很小,留给他们的时间很少。

柳千见状,低头从地上捡起石块,往院门口的方向扔去,投掷的轨迹紧贴地面,扫过附近的杂草,留下一串窸窸窣窣的响动,听上去与脚步声颇为相似。

投石过后,他便拉紧金娥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血衣帮众循声而来,大都追往门外,而柳千却穿过前院,钻进正厅的大门。

正厅之中不乏桌椅屏风的陈设,刚好可以用来躲避。三人小心翼翼地躲开来自背后的视线,先后穿过房间,终于来到内院。

金娥在慌乱中捡起衣裳,披在身上,勉强将羞耻的身体盖住少许,也为自己找回一丝温度。赤怜偷偷瞥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神情,像是在黑夜尽头瞧见了一丝黎明的晨曦。

,眼中渐渐浮起一丝温暖的光。

是方才差一点被自己亲手扼杀的光。

在这样一道光面前,赤怜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丑陋的怪物,一条阴冷粘腻的毒蛇,她全然不敢看金娥的脸,仿佛那不再是她昼夜思慕的脸庞,而是一面冰冷无情的镜子,照出她的软弱,她的卑劣。

内院一片静谧,略显荒废的院落笼罩在昏沉的夜色中,靠近墙边的地方有翠竹生长,与墙外的竹林交相辉映。金娥抬手一指:“门就在竹林后面,我方才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时看到的。”

三人立刻往竹林奔去,沿着狭窄弯曲的小径走到尽头,将半人高的杂草拨开,果真看见一扇生锈的铁门,门面与墙面一样覆了一层青苔,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出口。

柳千迫不及待上前去拉,却拉扯不动,原来门闩上挂了一只旧锁。

这锁是铁制的,温度很凉,他的手握上去,手指哆哆嗦嗦,很快又松开了。这一松懈使他心下紧绷的弦骤然弹开,余下的力气也像倾杯之水似的,瞬间流了个干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口呼吸。

金娥立刻上前,轻抚他的肩背,手上动作极尽温柔。这片刻之间,脸上竟露出十足幸福陶醉的神色。

赤怜去对付那一把锁,锁已经很陈旧了,用蛮力不易破坏,还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她索性从毒囊中取出一根细针,沿着边缘的锁孔插进去,左右试探。她并不精于此道,只能凭着手上的感觉摸索。

她感到手底的冷铁微微松动,发出细小尖锐的吱摩声,只消一点……再接近一点,她便能撬开这扇门,找到起死回生的路。

但她的心思太过投入,竟未注意到身后迫近的威胁。

血衣帮之中,竟有一个人寻到了内院。

那人已穿过空地,步入竹林前方愈发狭窄的小径。他的步伐有着习武之人惯常的轻巧与从容,细若无声。与脚步声相伴的还有一丝冷冽尖锐的声音——是锋刃上有风拂过时留下的微鸣。

宣告死亡的鸣响。

柳千还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赤怜则全神贯注地对付门锁,并未留意这异样的气息。

金娥竟是第一个听见的。

声音穿透肺腑,冰冷沉重足以撼动灵魂,但又急迫得像是战阵前的鼓擂,在顷刻间便迫近极处,不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在金娥过往的生命中,有多少苦难都是迈着同样的步伐降临,残酷而精准,干脆利落地切断所有希冀与美好,将她抛在漫长岁月里,独自肝肠寸断。

过往的每一次,她都在沉默中埋头承受。

但这一次,她站了起来。

她的同伴尚未觉察到她的动作,而她将好容易拾回的褴褛衣衫从肩上飞快褪下,攥在纤细的十根手指间。

在冰凉的夜风中,她再一次袒露出伤痕累累的,饱受摧残的,肮脏卑贱的,妓女的身体。

她将衣服揉成一团,牢牢攥在手里,而后不顾一切地冲出竹林。

来人与她在转弯处相遇,猝不及防接下她的冲撞,仰面倒地。而她跨坐在男人身上,将手中的衣服狠狠压向男人的脸,用布料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男人身形魁梧,摆头挣动时,动作凶猛如虎,他很快发现袭击自己的不过是一个孱弱的女人,登时怒目圆睁,抬起脚来踢踹金娥的小腹。

金娥使尽浑身解数,但怎么也压不住那一具强壮暴戾的身体,她索性放弃保护自己,只是一味地压下全身的重量,把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手腕上,一刻不松地堵死了那人的嘴。

——不要出声,不许出声!

她赤裸着身体趴伏在男人的身上,用着往日里伺候男人的、耻辱放荡的姿势,歇斯底里地反抗着命运的鼓擂声。

鼓擂阵阵,争斗却在沉默中进行。男人几乎踢断她的肋骨,而她手上的力气也在剧痛中渐渐松懈。男人伸长手臂,将掉在身旁的刀柄拿起,高高举向半空,刀尖如蜘蛛一般爬上她的肩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