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潜呈道:“之后我便被押送到一艘船上。我虽被蒙着眼,听到熟悉的涛声,感到甲板摇晃,便知道这船是要回到瀛洲岛了,看来是老天爷不准我逃走。我心下沮丧,便觉腹中翻江倒海,喉咙干渴难耐,恰逢有人递来水,我便不管不顾地喝下去,可是水里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咽下喉咙后,五脏六腑犹如火烧火燎,我这才发觉原来水里有毒。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一个声音道,武林大会召开在即,要我们拿到莫邪剑,交给他,才能换到唯一的解药。”
晏千帆耐心待他说完,又问道:“你可有看到同船的其他囚犯吗?”
“没有。”
“在天牢里也未曾谋面吗?”
赵潜呈被追问得有些不耐烦:“你以为天牢是什么地方?天牢里的牢房都是隔开的,只有牢房不够的时候才会两人一室,和我关在一起的是个重犯,没挨到赦免的日子,说怕砍头的时候太疼受罪,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条绳子,半夜悬梁自尽了。天牢里的很多囚犯都和他一样,根本没等到上刑场,就自行了断了性命。”
晏千帆心道,不论天牢多么残酷,本该与面前这人无缘,而是自己的业障。他的脸上浮起一丝愧色,又问道:“掳走你们的人究竟是何身份,你可有头绪么?”
赵潜呈直翻白眼:“我怎么会知道。”
晏千帆耐心解释:“可是他总得告诉你们与他取得联络的法子,倘若有人拿到了莫邪剑,总该知道如何交给他。”
这次赵潜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瀛洲岛东坡,朝向外海的一侧,有一座碣石堆砌的灯塔,叫做南天塔。”
晏千帆两眼一亮,他生在瀛洲岛,当然知道南天塔。瀛洲岛整体沿南北方向狭长分布,状似枣核形,东坡有一条长长的海岸线,朝向外海一面,碧蓝无际,巨浪滔滔,海边地势陡峭,礁石嶙峋,而近海也有许多暗礁,涨潮时被海水淹没,对航船而言十分危险。所以,先人在海边的礁石上砌了一座石塔,塔中并不住人,只是竖立旗缨,入夜后还要点上灯烛,为出航的渔船指引道路。
这石塔刚刚修建时并没有名字,后来某个晴朗的夏夜,守塔人登上塔顶,发现往南天的方向能够看到明亮的参星,就为它取名作南天塔。
瀛洲岛东坡毗邻外海,大都是无人居住的荒地,因着近日大潮封海,也不会有行船经过,就连守塔人也放了假,在岛上的确很难找到第二个如此偏僻、便于避人耳目的场所。
晏千帆面露喜色,追问道:“这么说只要去南天塔就能与他会面?可是如何才能让他知晓,难道他一直躲在塔里不成?”
一番话问得急切,可赵潜呈的目光却冷下来,并非出于恐惧变冷,而是渐渐浮起一片猜度之色。
“我不能马上告诉你。”
“怎么?”
“你叫我信你,可你却先诳了我一次。”
晏千帆一怔,道:“的确如此。但我这次绝没有诳你。我真的打算去南天塔找人,莫邪剑就在我手里。”
赵潜呈打断他的话,道:“给我看一眼。”
“什么?”
“我要先看一眼莫邪剑,确认你没有诳我,才能告诉你剩下的秘密。”
赵潜呈说得不紧不慢,目光中带着几分狡黠,在度过震惊与慌乱之后,他的脸上便又浮起了属于赌徒的本色。
晏千帆没料到节外仍有旁枝生出,带着困惑回过身去,同冯广生交换了目光,后者也只是摇头,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好,我答应你。莫邪剑被我藏在别处,我这就带你去看。”
赵潜呈点点头:“好,我跟你走。”
话毕,他像是甩开了包袱,脚步竟然变得十分轻盈,如擂动鼓点似的迈着双腿,转眼便出了云霄殿,步下台阶,一路不停地穿过两层楼,在众人悚然的注视下,终于推开囚锢他人生的大门。
清风拂面,恍如隔世。
晏千帆紧随其后,终于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像是从刀山火海重新回到人间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眯起眼睛,迎上刺眼的阳光。
阳光渐渐往西天偏斜,天边的层云边缘浮起几分霞色。
冯广生第三个出门,一只手拍上晏千帆的肩膀,凑到后者耳畔,低声道:“我看天色不早了,西岭寨的弟兄都在等着我回去,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吧。”
晏千帆问道:“如何分头?”
“你带赵潜呈去取莫邪剑,我去找安大哥,动员西岭寨的弟兄随我一同赶去南天楼。之后我们明暗配合,待你将那青面獠牙的人引诱出来,我们再伺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