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过桌上的茶盏,萧辞眼帘微抬,“母后既静心礼佛,又何须让朝堂之事烦忧,后宫的事儿臣心中有数,不急于这一时。”
话至此处,他忽然放下茶盏,声音平静,“过去的事已然过去,儿臣希望母后莫要太过执着,朕不是父皇,许多事都不想再看到。”
佛珠一顿,太后忽然手心渐渐收紧,良久,才缓缓望向对面的人,却是许久未言。
屋内仿佛陷入一片死寂,萧辞忽然起身微微颔首,“儿臣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退,晚些再来陪母后用膳。”
伴随男子一步步离去,太后终是闭上眼,重重的将佛珠摔在桌上。
出了寿康宫,龙撵旁赫然站着个娇小的身影,一袭藕粉色罗裙透着分清艳动人,萧辞眸光微动,慢慢上前,“为何还未走?”
王德全立马背过身退至一旁,周围宫人亦是低着头不敢乱看。
宁栖露出一丝浅笑,“当然是等皇上。”
有事便大献殷勤,无事就连笑也不会。
男人目光灼灼,“你每日闲着便是做这些。”
一旁的王德全神色有些怪异,皇上不是原本要去上林苑用午膳的吗?
“像臣女这种闲人,每日不等皇上还能做什么。”她神色认真。
对上那双一泓秋水的双眸,清澈的宛若可以看到自己身影,萧辞眼帘微垂,忽然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迈步上了龙撵。
纵然明知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王德全立马挥手让人起驾,这位置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坐上去。
第一次坐如此软的龙撵,宁栖还有些不习惯,只是她更好奇对方难道是因为自己才来的寿康宫?太后虽然和善, 但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若是自己犯了什么忌讳,对方怕第一个便会不容自己。
只是她觉得太后和她们皇上似乎并非那么和谐, 虽说天家无情, 可到底是亲生骨肉又是自幼扶养成人, 但其中好似多了分客气少了分亲昵。
“臣女曾听闻过一句话,日日求神拜佛之人,必是心中有愧。”
萧辞眼帘一抬, 定定的凝视着一旁女子, 眉眼间透过一丝不悦,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宁栖低下头,“此话我不过也只敢与皇上说。”
扫过那清透的小脸,男人眉眼逐渐舒缓, 声音低沉,“在你心中, 朕就如此好性子?”
不远处的王德全低垂着脑袋, 表情颇为怪异, 先帝如此多皇子,皇上能从中继位, 脾气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然那群倚老卖老的大臣如何能这般安分。
“在这宫中旁的都是外人, 于臣女而言自然只有皇上值得坦诚, 若是连皇上也不可信,那臣女此时也不会在这。”
她观察过,虽然对方经常喜怒无常,但做事都是有理有据,绝非那种因为一句话就要人命的暴君。
萧辞目光并无波动, 语气微沉,“不是什么话都可以在朕面前说。”
宛若察觉到那一丝不喜,宁栖立马低下头,“臣女失言,皇上恕罪。”
与平时不同,她能感觉到此时对方是真的有不悦,也就只有涉及太后才会这样,可见自己说的并没有错,这个太后并非看似那么和善。
扫过毕恭毕敬的女子,萧辞重新阖上眼,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她从来只有在有事相求才会如此恭顺。
待龙撵停在上林苑,翘首以盼的梓春立马让人去准备午膳,自己则上前去搀扶从龙撵上下来的宁栖。
随着胳膊被只大手握住,宁栖顺势从上面走下来,而后又被牵着手腕进了内殿,望着男人立体分明的侧颜,宁栖突然在想,先帝不知道长的怎么样?
许是看到桌上还摆放着本棋经,萧辞忽然看了眼女子,顺势拿起书翻阅了几页,却见上面还有几行备注。
清秀的簪花小楷标记的颇为认真,只是字迹间少了分韵味多了抹气节。
宁栖也不觉得羞耻,失败是成功之母,学习有什么可耻的。
“皇上也未教臣女什么,我便只能自我钻研,也不知是否有无进步。”
往后看了眼,她忽然淡淡一笑,“午膳还未来,不如我与皇上再下一局,如上次一样一柱香为限,若是超过一柱香便算臣女赢?”
一旁的王德全也是面带笑意,这宁姑娘还真够执着的。
指尖轻叩着桌面,萧辞眉峰微动,“想要什么彩头?”
一边倒杯热茶推过去,她声音轻细,“若是臣女赢了,可否出宫看望父亲一眼?”
许多事她尚未来得及嘱咐,怕就怕她爹一时心软被那祖父迷惑,又一无所知的跳入对方挖的坑中。
男人仿佛一点也不意外,一边端过那杯茶盏,“那若是你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