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三七手下有个嗅觉特别灵敏的,恐怕也查不出那灯台下的积灰其实不是积灰,而是纸张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顺着这点灰烬继续查,又动了点手段,方才从那主人家嘴里套出密信的存在。
然而再多的,那主人家就不肯再说,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他不知道密信的内容,也不知道密信是谁送来的,更不知道要送给谁,他只是依照和密信同时出现的字条来把放到他枕边的密信送去指定之地,别的他什么都不清楚。
“……大人您想啊,门窗全关得好好的,结果一觉醒来,枕边多了封信,字条上写着如果不准时把信送到,下次再醒,枕边多出来的就不是信了,您能怎么办?”
那主人家到底只是个家中富足的寻常百姓,没吃过什么苦,因而三七稍稍让他受了点疼,他就没忍住,把该说的全说了出来。
说完捧着被折断的手腕唉声叹气:“大人明鉴,草民不过一介平民,并不认识什么达官贵人,看到那封信后,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去衙门报官。谁知草民还没出门,草民小儿就从墙头摔下,说有人推他。可草民问了伺候小儿的奴仆,都说没看到有人推小儿。”
天知道他当时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究竟是多么神乎其神的身手,才能连推小儿摔下都不被人察觉?
被这样的人盯上……
担心现下是小儿摔破头,待会儿或许就轮到他摔断脖子,他因此打消报官的念头,老老实实依着字条上的话,把信送走。
三七问:“你就没想过守株待兔?”
主人家道:“想过。草民把信送到后,在那蹲守了整整一天,也没看到有谁去拿那封信。然后草民实在憋不住,去了趟茅厕,再回来时,信就不见了。”
他觉得蹊跷,往四周奔走许久,别说人了,他连半个影子都没望见。
这无疑让他又出了身冷汗。
真的有人在盯着他。
只要他胆敢做出违背字条的举动,他的项上人头必然保不住。
考虑到上有老下有小,他如若死了,他那尚还只会翻.墙爬树到处玩耍的小儿根本撑不起整个家。他不敢多呆,惶惶不安地回到家中,没对任何人提起信的事。妻子问及,他也只说是写给友人的信,不让妻子担心。
之后他忐忑地等了许久,都没再等到第二封信。
他以为就此了结,谁知某日醒来,他在枕边又看到了密信和字条。
他知道他是逃不掉了。
就这样,他的枕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新的密信和字条。他把密信送走,字条则烧掉,一张不留。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送了近十年的密信,终于还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十年?”姜洛听完说,“这么久?”
难怪头一次被提溜到万明宫时,他会洋洋洒洒说那么长一大段,果然是早就做好准备。
容景说:“那幕后之人图谋不小。”
姜洛说:“是不小。密信出现有没有什么规律?”
容景说:“没有。”
据那主人家说,有时半个月能有两封,有时一年也没一封。
并且字条上指定的地点也不尽相同,或在城南某棵树下,或在城北一条深巷里。甚至有次还出了城,坐马车跑了大半天才把信送到。
姜洛问:“三七已经派人去查那些地方了?”
容景点头。
姜洛再问:“别的呢?”
容景道:“花农说的那个公子,当天从花农家里出来后,就和随行的奴仆凭空消失,除花农外无人见过。”
姜洛皱了下眉。
身手这么好?
似乎看出姜洛在想什么,容景道:“不是多么厉害的轻功。”
只要能入门,再潜心修习个两三年,以普通人的眼力,很难看出动用轻功后会去往哪里。
而想避开普通人,那就更简单。
当然,像主人家说他家小孩被看不见的人推得摔下墙头,也是寻常功夫,不是多么难以办到的。
姜洛不及哀痛她连入门都做不到的废柴资质,问:“那这个公子和把密信交给主人家的是同一个人吗?”
容景道:“应该不是。”
密信固然重要,但在暗中进行十年也没暴露,可见其隐秘性。
那公子则明目张胆地出现,甚至连背影都给花农瞧了,并不具备隐秘性,和密信完全是两码事。
“玫瑰一事,那张药水方子是最重要的。能亲自带着方子去花农家,那公子地位不低,”容景道,“他能露面,也足见他对玫瑰的看重。”
姜洛陷入沉思。
沉思完,她说:“这不太对。既然送了将近十年的信都没被察觉,说明这幕后人行事十分小心。怎么他安插在宫里的人听到我说喜欢玫瑰,他就突然从暗中跳到明面上,不仅派出那公子,还留下那么多的把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