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上圣人对福南音表露出来的偏袒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要放弃亲生儿子去袒护一个外人?
福南音……究竟生得像谁?
“柯侍郎!您走慢点,等等下官啊……”
此时已经出了丹凤门,天也已经大亮,有些朝官径直朝着各自的衙署去了,甬道上稀稀拉拉只剩了几位不当值的大臣。尚书令与左仆射本没有在意身后的动静,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喊声入耳,两人齐齐一愣,转身朝后看去。
这一看,便瞧见了一路跟在自己身后的柯顺哲。
这变故出乎意料,后者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那从朝会上便因惶惶而苍白的脸在光下显得更为憔悴了几分。半晌,他才突然回神,望着身前两位早已察觉他行踪的上司老大人匆匆拜礼,
“下官失礼……”
尚书令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柯顺哲身上一扫而过,继而落在了那位出声的秦御史身上。
按理说,御史台手握监察百官之职,是不该与他们尚书省的官员走得太近的,不过……眼前这位礼部的柯侍郎似乎也是御史出身,只是圣意揣测得好,踩了安平侯的尸骨平步青云。
“秦御史,大明宫内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你便是这样监察百官言行的?”
秦御史一愣,他方才只顾着追赶柯侍郎,压根没瞧见前头两位正是尚书省的正副丞相,此时遭人训斥,一张脸涨得通红,嘴上却不敢反驳,只道:
“尚书令训斥得是……”
“明日递个自省的折子上来。”尚书令说罢,才腾出空来重新将一旁的柯顺哲仔细审视了一番。
同在尚书省,自然认得。若是没有福南音横插一杠,这位柯侍郎就要成为柯尚书了。
不过弄权之人,倒不可惜。
徐老与尚书令对视一眼,两人皆看出柯顺哲此时跟在他们身后怀的是什么心思。
福南音神似十多年前已故的宁驸马,这种话他们两个老伙计说说也就罢了,可若是传了出去……且不说当初那桩皇室辛秘,单是流言本身,长安这些日子便已经传得够多、够荒唐了,何必再去添这么一桩。
“既然秦御史有话要对柯侍郎说,本官与徐老就不耽误二位慢谈了。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御史台与尚书省之间,还是界限分明些好。”
“……”
待两位老大人一走,秦御史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抬头想要将自己想到之事与柯侍郎说解说解,却正对上后者苍白面上一双冷彻的眸子。
秦御史心一紧,“侍郎这是……”怎么了?
柯顺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骂一声“蠢货”。可常年在朝堂行走的习惯叫他如何也无法当人面道出这二字,只有那阴冷得快要结了霜的脸透露着他此时的怒意。
就差那么一点!尚书令便要将答案说出来了……
许家要翻案。圣人为什么要为许家翻案?十余年的执念究竟是为谁而解开的?太子?福南音?或许当真知道了,很多事便尚有转圜的余地。
可都被眼前这个蠢人给毁了!
他看了秦御史半晌,在后者惶惶却莫名的眼神中,终于还是恢复了些理智,尽管声音中带了些冷硬。
“何事?”
秦御史被眼前几番变故搅得险些忘了来意,就着甬道中的冷风好不容易想起来,便将方才自己在金殿外想到的与柯顺哲说了一遍。又问:
“若此事当真是临淄王一手策划,会不会圣人已经知道了,所以今日才以报丧为要挟,逼临淄王现身澄清一切?”
柯顺哲这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御史有些时候,脑筋竟有些好用。”
秦御史一愣,“您这话说得……”
“圣人在朝会上的话一经传出去,临淄王别无选择,自然会现身。”柯顺哲一番话说得不甚在意,与从前那副忠心殷勤模样大相径庭,这叫秦御史心中生出几分古怪。可还未等他反应,便又听他道:
“临淄王料准了圣人即便瞧出端倪也会帮他兜着,处置了风口浪尖的福南音。此时回头看看……秦御史,你说是不是十分有意思?”
有意思?
若是单听这句话,秦御史定然觉得柯顺哲疯了,他们与临淄王都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临淄王若是有什么岔子,他们便通通辞官得了。只是对上眼前人那双阴沉沉的眸子,秦御史心中一个咯噔,便觉得这句话中似乎有什么令人难以理解的深意。
“圣人他……这是为了保福南音?”
不,这太荒谬了。
一个外臣,一个亲子,如何也不该是这个结果。一定不会是这个解释。
似乎看透了秦御史的想法,柯顺哲不依不饶地问:“若是福南音长得很像一个……令圣人念念不忘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