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方家里要婚事晚办,无非是为了男方家的尊重,以示我们女孩儿可不是随意许人的。
鲁氏有心多留女儿两年,但看卫氏急得这样,态度又极殷勤,从去年秋日定亲求到了今年春日,也足有半年了。
她想了几个晚上,拉着夏金桂说道:“金桂,我想来想去,你和林昌早些成婚也好。”
夏金桂立时就竖眉瞪眼,甩手道:“娘这是什么意思?人家高嫁女儿的都要留女儿二三年才尊重,咱们家算是低嫁,怎么也要上赶着?”
“那卫太太忙着让我生孙子,娘也想让我早早做牛做马去?他家是天王老子不成?那林昌不过举人罢了,又是什么‘金凤凰’?”
鲁氏早知道女儿会如此,早把丫头婆子们打发得远远儿的。
她被抢白了一通,半点儿也不生气,只无奈道:“金桂,你先听娘说说,好不好?”
夏金桂赌气坐下,看鲁氏一眼,硬邦邦道:“娘说。”
鲁氏又重拉起女儿的手,叹道:“他家已经这么殷勤了,三天五次的来一趟送东送西,若咱们家再不说些什么,外人看来,就是咱家不讲理了。”
夏金桂冷哼道:“那是他们家不知礼!满京里,谁家娶妻是强逼着女方定日子的?”
鲁氏眼中也不由流露出两分厌烦,想要跟着女儿说几句,但想到今日的目的,鲁氏把这些厌烦都勉强咽下,笑道:“嗨呀,金桂,正是因为他家不知礼,往后你才好拿捏他们呢。”
“这林昌是早晚要做官的,他爹娘对这人情往来都不大通,满家里不靠你靠谁?人家都担心婆婆不放权,你呢,是婆婆不得不放,不然,由着他们外头丢人不成?”
这两句话让夏金桂有些回转,轻哼道:“那也得看他们请我,不然,我凭什么劳心劳力?”
鲁氏看女儿态度松动,说得越发起劲:“你想想,明年便是大比之年,女婿他是上一科的举人,这一科直接就能考会试。”
“现在他娶你还是高攀,万一他明年就考中了,成了新科进士,咱们两家……可就差不太多了,二十一二的年轻进士,多少人家抢着要?”
鲁氏这两句话说得饱含深意,夏金桂不服,话要出口,想过一回,竟只能咽了下去。
自古士农工商,士人地位最高,商者地位最低。大燕虽对农工商三者一视同仁,并不分什么高贵低贱,工匠与从商者都能得到朝廷重用,但普通商人也不过是平民百姓罢了。
皇商则不同,说是商,其实有朝廷授的虚衔,乃是士,夏金桂的父亲生前便是皇商。
但既然夏父已去,皇商官衔随着夏父也去了,夏家除了富有财产外,已成了平民之家。
去年鲁氏给夏金桂透了家底,夏金桂已知家里各处生意能关的都关了,只剩下几处小生意,一年赚个几千银子,余下都是家里的老底,早不复父亲还在时的盛景。
情势如此,也由不得夏金桂不认。
鲁氏趁热打铁,又劝道:“娘就你一个姑娘,怎么也不会害你的。”
“今年成了婚,等过了年,你也不是新媳妇了,把各样事都熟悉了,等女婿中了进士,你不是理所应当接过外头交际的事?”
“家里的东西往后都是你的,你的陪嫁,娘早预备了许多。去年娘就和你说过,要紧的是把银子攥在手里等他们求你,你可别忘了,啊?”
此时夏金桂心内的气已平,不耐烦的点头应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么大的事儿,我不会忘的,娘也别太小瞧我了。”
“只是若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他们家今年成婚,我总觉得不服。”
鲁氏眼中迸射出几分精光,笑道:“金桂放心,一切有我呢,不叫他们家脱两层皮才能娶你过门,往后他们怎么懂得看重你?”
这厢夏家母女两个商议定了,等下次卫氏再上门时,鲁氏便先软了态度,露出一二分可以今年便完婚的意思。
其实卫氏并非能伏低做小的人,苦熬了这半年,全是为了把退婚的事圆回去,盼着往后还能在族长和族长夫人跟前留个面子情儿。
真想让林昌娶了富贵人家姑娘有面子,反而只是她这么卯着劲儿的次要原因了。
和夏家打了半年交道,卫氏没少和鲁氏说话,对她也有些了解。
听得鲁氏的态度松动了些,卫氏立时便打蛇随棍上,笑问道:“不知亲家太太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回去就挑几个好日子送来,给亲家太太选。”
卫氏十分殷勤,鲁氏漏了那两句口风后,态度又重骄矜起来,不忙着答卫氏的话,而是先端着茶细细品了一口,方慢慢笑道:“婚事得慢慢准备,我觉得定日子且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