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远远看着姑娘们欢欢笑笑的泛舟湖上,黛玉却只坐在她身边儿,便笑道:“玉儿,我自己在这里歇会子罢了,你也和姑娘们玩去罢。”
黛玉笑道:“园子什么时候都能逛,就是今儿没和姐妹们说几句话,往后再请来就是了。再说她们有莲姐姐和清妹妹陪着玩,我陪着外祖母就是。”
远远看见不管是皇亲郡王妃郡主,还是诰命夫人们,都簇拥着白夫人苏氏母女,再听黛玉把请诸位闺秀前来说得轻描淡写,更叫贾母心生感叹。
黛玉又笑道:“今日不大方便,我就没请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过来。迎春姐姐才新婚,想来也不好来的。”
“等过一个月,我就在那边藕香榭里开一桌宴,单请迎春姐姐、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那时候莲花开得比现在还好呢。”
贾母笑道:“那再过几个月,满园子里菊花也都开了,你们小姐妹们就着菊花吃螃蟹,也美得很。”
黛玉一顿,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她八月要往渤海去的事儿告诉外祖母。
外祖母本就钻了牛角尖,一心以为是娘……太太抢了娘的,对太太心里不满。若她说出这个,再叫外祖母以为太太不顾她的安危,待她不上心,可怎么是好?
歇过一会儿,贾母拄拐起身笑道:“走,咱们接着那边儿玩儿去。”
黛玉笑道:“我给您传个软轿来罢,正好儿我也懒怠走了,蹭您的软轿坐坐。”
说着,黛玉给了晴雯一个眼神,晴雯立时就要下去传轿,贾母忙拦住道:“这可使不得!今日还有那么些夫人来,也有年岁大的,都没传轿,只我传了,不大妥当。也不用这么麻烦着费事了。”
“这有什么?”黛玉笑道:“那就着人去问问诸位夫人,若累了,家里有备好的软轿,请夫人们不用客气。”
黛玉话音才落,立时又有几个丫头应了是,转头就去传话。晴雯见此也不多问,行了个礼,也下去传轿。
贾母见黛玉简直是令出必行,说什么就是什么,心里的滋味就更复杂了。
又转过一两处景致,便有丫头来报,说嘉荫堂已经筵宴齐备,请史太君并大姑娘入席。
于是,贾母和黛玉便坐轿往嘉荫堂回去,及至到时,苏夫人已在那里等着,笑着迎上来请贾母入席。
既入了席,黛玉便不好再和贾母在一处了,也到了姑娘们那边儿就座。
贾母望见黛玉过去那里,姑娘们都起身相迎,又拿酒递到黛玉跟前儿。黛玉一气儿饮干三杯,姑娘们都拍手叫好。
这时忠顺郡王妃正好儿过来,见此景和苏氏笑道:“皇兄这桩婚事赐的真是绝妙,我看林大姑娘现今很有几分武将之家女儿的意思了。”
苏氏和忠顺郡王妃互相见过礼,笑道:“玉儿这些年习武身子好,两三杯酒喝了就喝了。左右今儿高兴,我不说她。”
忠顺郡王妃也笑:“苏夫人,您眼里的得意都要遮不住了,还谦虚什么!这也难怪,换做谁家养出来这么一位好姑娘,做梦都要笑醒。孩子们身子好是最好,若病病歪歪的,不知还得费多少精神。”
贾母一面和旁边桌上的侍郎夫人说些客气话,一面细听诸夫人诰命与苏氏说话。
听诸夫人言语里都是“苏夫人养出来这么好一个孩子”,贾母不禁心内不忿。
黛玉是苏氏养了几年没错儿,但却是她敏儿亲生的女儿!如今倒是没人记得她敏儿,全都觉得是苏氏之功了!
半日下来,又是逛园子,又是听戏,又是诸夫人姑娘们作诗作词,又是行酒令,都热闹有趣非常,贾母心中却并无一丝欢喜,对这些玩乐也并无兴趣,一直注意着苏氏和黛玉的动静。
夫人姑娘们作诗作词联句,苏氏推说她诗词上一窍不通是出了名儿的,当个裁判还好,真要她作诗,那脸就丢大了。
夫人们笑着要灌她酒吃,苏夫人喝了几杯,面上发红,后头行酒令又出了几回错儿,喝得面颜酡红,有些不支,靠在白夫人身上撒娇。
黛玉见了,笑着拉林家堂姑娘和陆大姑娘替苏氏去受罚,诸夫人们又纷纷打趣苏氏怎么养了三个好女儿。
看着那边儿言笑晏晏,贾母觉得甚是刺眼,便收回目光,也不再看。
一般人家请客办宴,若来客中有身份比主人高的,都会略呆一会儿,便尽早离席,免得主人和余下诸位客人放不开。
但今日林家请客,满园王妃郡主夫人们并无一位提前离席,都玩至尽兴,待到日头渐渐西沉了,忠顺郡王妃才起身要回家,后面郡主承恩公夫人等也起身告辞。
贾母见此,便也要离席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