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们不做什么不能容忍之事,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日过得很快,冬日里天黑得又快,等到下人们都退出去,内殿便只剩下裴苒和萧奕两个人。
屏风后面人影微晃,裴苒抱着外衣轻手轻脚地走出屏风。
丫鬟要留下服侍脱衣,都被她赶走了。
她总觉得,那样会更加无所适从。
小姑娘如昨夜一般从床尾钻到里侧。
里侧的被子平整地放着,裴苒钻进去,又滚了滚,成功将被子裹到自己身上。
被子团团裹住她,像一个蚕蛹一样。
小姑娘伸出头,看了看身侧的人,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才成功侧过去。
睁眼便能看到萧奕,这样会让她心安许多。
“晚安,殿下。”
小姑娘轻柔的声音响起又落下。
裴苒安心地睡着,心里还想着自己这次肯定不会再乱动。
蜡烛早已灭掉,内殿一片黑暗。
床幔笼罩下,蚕蛹一样的被子渐渐打开,一双小手从里面钻出来。
她往外摸了摸,很快钻到一处温暖的地方。
里侧的被子被丢到一旁,一个小小的身影往外钻了钻。
外侧的被子慢慢鼓起来,裴苒抱紧身边的人,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眉眼弯弯,脸颊上的酒窝忽隐忽现,小姑娘睡得更香了些。天尚未亮, 一声又一声的爆竹声便响起。
裴苒朦朦胧胧地被爆竹声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朝身侧看去。
一抬眼, 睫毛便扫过对方的面颊,又轻又缓。
小姑娘一下子睁大眼睛,粉唇微张, 轻轻擦过萧奕的侧脸。
她猛地坐起,捂住自己嘴巴,低头瞪大眼睛看着萧奕, 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
她,她又钻进来了。
里侧的被子囫囵个地团在一边, 萧奕身上的被子被她带得扯开大半。
衣领下, 露出一道伤疤的边缘。
那伤疤看着像是新伤加旧伤。
裴苒曾见过那伤口, 但似乎又有些地方不同。她有些犹豫地伸手,指尖已经触碰到衣领, 殿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娘娘,您醒了吗?”
裴苒一下子缩回手指, 她抬头应了一声,“醒了,进来吧。”
说话的功夫, 小姑娘已经缩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小楠挂起床幔,床上的两人各自睡在自己的位置上,被子之间分隔得清楚, 倒像是楚河汉界似的。
裴苒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在小楠的服侍下出了内殿。
腊月三十,天虽刚亮,但有人家早早就放了爆竹, 当是图个喜庆。
等到中午,这爆竹声便更密集了些,一声声地都在庆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
裴苒坐在外间,看着桌子上一碟碟精致的菜肴,听着那一声声爆竹声,反倒没了胃口。
她抬眼看了一眼内殿的方向,又默默地低下头。
爆竹声越响,心里就好像漏了个口子,呼呼地往里面灌着风。
以前若是这时候,她一定是围绕在义父身边,一起在厨房里烧着菜,为除夕夜做准备。
可是现在,坐在桌上的只有她一个人。
昨日太医来过,诊完脉后只是说了些场面话,单是看神情便知道他束手无策。
柳元青住在自己的小院里,甚少来内殿诊脉。太子府的人都说他是没有办法了,才借着研药的名义躲在自己的院子里。
裴苒不信那些话,可是如今看着萧奕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她心里也有些慌乱。
不是怕他醒不了,而是怕他醒了之后还会面对下一次未知的昏迷。
“娘娘,娘娘?”
小楠一叠声地喊着,裴苒抬头去看她,有些迷茫地问道∶“怎么了?”
“高姑姑派人来问,明日是初一,也是您回门的日子。这是回门的礼单,要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回门。
小楠这一提醒,裴苒才忽然想起还有回门这件事。她担心着萧奕,一时都忘了三日回门。
“娘娘是从裴府出嫁的,盛国公府和青阳侯府都参与了。您若是要回门,须得去两家。”
两家,就代表着裴苒也要回余家。
礼单边缘忽然被捏紧,裴苒低着头,丫鬟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细细翻看了礼单,确信没有什么问题,才放下。
高丛云派来的人离开,小楠才低声道∶“娘娘,你是不是在担心明日回门的事,您放心,我会陪着您回去,余家他们欺负不了你的。”
裴苒抬头笑了笑,“没事,我不怕,不要担心。”
余家欺负不了她,她只是……
萧奕依然昏迷,明日就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回门了。
午时一过,爆竹声更多更响了些。
一直到傍晚黄昏时分,爆竹声从未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