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爱干净的女人、就连在潮冷冰寒的偏院里也会打扫得干干净净、会在看到开得漂亮的花时开心笑起来的女人。
她那么爱着生命、顽强而又卑微地熬着命运、熬着苦痛,只是想等待再一次花开来临的时候——
却被苏允承封存在这满是血臭味的地方,周围都是仇人的尸身。
苏允承摇头,空洞的眼神看着裴清绮已经浮肿起来的脸,“我知道岁岁爱干净,她的冰棺沾了狄书萱的血,我就揪了她的皮,擦得干干净净,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事已至此,她最不愿见到的人就是你。”苏寒祁抬起剑,却没有动手,“苏允承,即便是死,她也不会愿意与你在一起。”
苏允承倒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心如死灰。
他颓然望着前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为什么不敢自己去死?只因那噩梦中的裴清绮颤抖着双手握着剪子,满脸绝望地对他哭喊:“离我远一点!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你若执意强逼于我,我生生世世、哪怕灰飞烟灭也不愿再看你一眼!”
苏允承不舍她灰飞烟灭,也不舍得生生世世见不着她。
他不敢自己动手,怕岁岁觉得他是故意想去找她,他也曾让皇宫里的人动手杀了他,但他们只会发抖和跪下——
苏允承把他们全杀了个遍。
他想,若是春枝在该有多好,杀了她下去陪岁岁,岁岁定然会高兴一些。
他想到裴清绮高兴时会眯成弯月的眼睛,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寒光划破他的眼睛,头顶响起苏寒祁冰冷彻骨的声音——
“我带她走,从此你别想再见到她。”
苏允承这才拼命挣扎起来,身上血流成河,“让我、再看她一眼……”
“休想。”
苏寒祁抱着裴清绮大步离开,他看着他走,五脏俱焚,却无可奈何。
到了最后,他竟然连裴清绮的尸首,都不曾留住。
……
前世的绝望还历历在目,苏允承用力抵着眉心,指节泛白,“你便是要抢……”
他睁开眼,冷冷看着他,“也要看看自己抢不抢得过。”
前世裴清绮便从未将苏寒祁放在眼里过,今生就算苏寒祁想抢又如何?
皇位他可以不要,他不与苏寒祁争抢,但裴清绮只能是他的妻。裴清绮在乌都长大,除了美女如云的烟楼也见过不少坊司的美男子,单看一双眼睛长得这般好看到惊心动魄的似乎只见过一人……
苏允承的眼睛也好看,却没有这双眸子澄澈,甚至是干净到有攻击性。
“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大名?日后必定报答于恩人。”她朝男人微微拂身,眼神暗自琢磨。
那人没有说话,朝裴清绮伸出手——
“恩人何意?”裴清绮不明白地看着他,却出于本能地将手放了上去。
“上车。”男人言简意赅,牵着她的手腕将她重新带上马车,面具上的鹰隼图案栩栩如生。
一阵旋转之间,裴清绮已经稳稳坐在了马车里,看到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骑在马上,轻轻一夹,那马车便稳稳当当地行动起来。
她盯着那人看,心中还是留着一些警惕,不敢放松。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来看了她一眼,“我送你,别担心,不会有人敢再伤害你。”
裴清绮连忙收回视线,有种被看穿的窘迫,脸色微红,“抱歉……只因我实在没有可信任之人,恩人莫怪。”
男人转了回去,目光平视前方,声音低沉清冽,“你可以相信我。”
“……好。”
……
裴清绮没有去苏允承给她安排的地方,而是去了自己的故乡——
方野。
她本来是要在前方分开的,不愿多劳烦恩人,男人只说自己是去方野的,她略一思索,便一同前行了。
裴清绮是在方野走失的,在方野生活到八岁之后才到乌都,自此便再没回过故乡。
方野路程很远,处于雾疆和乌都的交界处,是个发展相对落后的地方,风景却很美。
裴清绮乘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对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好奇心越发浓重,“恩人先前可否认识我?”
男人点头。
裴清绮又问:“恩人为何救我?”
“路见不平。”
“……恩人为何以面具示人?可否告知名号日后好报答恩人。”
男人沉默片刻,“不必。”
裴清绮便也没再问,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恩人身手不同反响,可曾参军?”
她见这个男人似乎性格沉闷,有些寡言少语,人却是踏实可靠的,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便听到他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