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道,“我们不过是领了活计,去档房内帮忙烧无用的文书。那些文书都在地上堆好了的,被告知只管烧了就是,没动任何别的东西。周仓曹乱放东西怕担责,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乱往别人身上推呀。”
“这怎么是我乱放东西,档房我半年都没去过了。今儿若不是我的属下偶然看到你们烧了我的府库簿册,我怕是还不会去呢。”周初锴随即拱手,请韩琦评理,“属下特意问过了,今天的府库簿册是韩推官讨了来,还请韩推官给个说法!”
到这时候,崔桃才在一名小吏的带领下进屋。
吕公弼和崔茂本打算叫崔桃过来,忽听韩琦突然质问崔桃簿册的事儿。
崔桃好像这才恍然想起来,拍大腿一下,然后忙行礼向周初锴赔罪,“是属下粗心大意,犯大错了。之前韩推官命我归还簿册,半路我见王四娘和萍娘子去烧文书,就跟着她们说了几句闲话,结果就忘了,该是把簿册放到了那些待烧的文书和账本之中。后来我就走了,想来她们二人烧的时候也没注意看,就直接投进了火盆里了。”
‘案子’破了,周初锴气愤得拍拍手,问韩琦这账该怎么算,全府就这么一本簿册,里面详细记载了仓曹府库所有的东西。
“有簿册,才有数。如今都没了,怎么看?怎么查?怎么有数?”周初锴表示,如果重新清点一遍的话,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精力,却也不是不可行,但这事儿却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仓曹的人因为崔桃随手一焚,就要忙上好久,去哪儿说理去。
崔茂和吕公弼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崔桃身上,吕公弼有意帮崔桃的忙,想出人帮忙清点,挽救崔桃的错误。却被周初锴一句给否了,表示开封府的府库,绝不能由外人来盘查,否则这事儿就成了他的失职。
崔茂则因为崔桃犯此错误,叱骂她丢人,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儿。当初不清不楚地离家出走,后惹了大案坐牢,给崔家丢尽了脸。再之后她总算有几分能耐,将功赎罪了,找回了点脸面,结果如今又犯下这样的大错。叫他和整个崔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吕公弼忙请崔茂息怒,他几度欲言又止,很想告诉崔茂,崔桃当年并非离家出走,她是被劫持。可崔家的事儿还没查清,崔家还有个人没揪出来,他承诺过崔桃不说,他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崔桃听着崔茂的谩骂,低头不吭声。
周初锴见崔茂比自己骂得很,也不吭声了。
“周仓曹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才会满意?”吕公弼问。以他宰相之子的身份,他相信周初锴会给他一个面子。
“既然是吕二郎为她求情,那我也不好说什么,这事儿便算了吧。”周初锴无奈地叹口气道。
“自然是不能算了。”韩琦淡声道,“谁犯的错,谁领罚,谁补救。”
说罢,韩琦就看向崔桃。
吕公弼闻言,忙道:“可她——”
“三位御史正在包府尹那里做客,吕二郎可要想清楚,今日这遭求情最后是否真能帮上忙。”韩琦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门外还有好几名正待命的衙役和小吏。
吕公弼也瞧了瞧四周的情况,明白这场面这多人,秘密肯定是保不住,自己如果硬揽事儿,会给他父亲添麻烦。
崔茂这时拉住吕公弼,皱眉道:“不必为她如此,用不着,不值!便听韩推官的意思,叫她自己补救自己的错处去。”
一直低头装认错状的崔桃,听崔茂当众人面这么说她,差点没忍住。
韩琦便令崔桃担起责任,将府库所有物品一一清点记录清楚为止。
这一句话乍听倒是简单,殊不知着开封府的仓曹府库里有多少东西,在场的只有韩琦和周初锴最清楚。毕竟是大宋都城,全国排第一的府衙,东西自然多。包括粮草在内,还有数以千计甚至万记的各类其它东西,且不说别的东西了,只墨和砚这块就近百类,并且每一种记载的时候种类、数量、出处和所放的位置都要列清楚。
但是没在开封府当过官的人,自然是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比如吕公弼和崔茂。他们都料到库房的东西应该挺多,却也以为不过清点几日就完毕的那种‘多’。
韩琦问周初锴,对这处置可还满意。
周初锴却没应承,而是询问看向吕公弼:“倒是可以,不过若吕二郎觉得这处置不合适,不用了也行。”
吕公弼也意识到自己的求情,令周初锴开始顾忌他的身份了,反而更加警惕了,觉得自己不好给父亲添麻烦。毕竟他如今跟崔桃的婚事,他母亲还是不愿意的。若再因为崔桃的事给他父亲增了麻烦,只怕阻碍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