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桃突然觉得自己嘴里的芙蓉豆腐不香了,放下筷子。
抬首之际,她蓦然发现有一白衣少年从二楼缓步下来,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
崔桃可不是那种躲避对方直视的人,也回看了过去。这少年有几分意思,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模样精致,拾掇得更精致。
少年在与崔桃目光相遇之时,面上浮起笑容,他随即就走到崔桃这桌的前面。
“这位小娘子,我们以前好像在哪见过?”
如此老套的搭讪方式,让崔桃不大有兴趣回他,低眸把筷子又戳进了芙蓉豆腐里。
“你谁呀?”王四娘立刻替崔桃应酬。
白衣少年却仿若没有听到王四娘的话,眼睛还是看向崔桃,面容带笑。
“想起来了,你是前段日子开封府布像悬赏的那名女子。”
白衣少年此言一出,大堂内用饭的其他客人都不禁看向崔桃,当她是通缉犯。
“有事?”崔桃反问。
“小娘子的饭我请了。”白衣少年转头对掌柜道。
崔桃非常不喜欢这位白衣少年的擅自请客,连问都没问她的意见便装熟,你当你是谁?
“真的?”崔桃佯装惊喜状。
“嗯。”白衣少年见崔桃此番反应,心里嘲讽地想:不过如此。
“那就烦劳掌柜再来三十桌一模一样的饭菜,给福田院送去,这位小郎君说他付钱!”
崔桃说罢便起了身,带着王四娘和萍儿走了。白衣少年望着崔桃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沉了下,转而又笑了,回身蹬蹬上楼,进了天字一号雅间内。
追风正坐在桌边,他倒了一杯茶后,递给白衣少年。白衣少年接了过来后,用普通的白锦帕擦了擦杯沿儿,便将帕子随便丢掉,才将那杯茶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人没接近成功不说,还赔了三十桌,你可真会给少主‘省钱’。”追风禁不住嘲讽他一句。
“我哪知道她不走寻常路,不过她倒真是特别,有点意思。大哥也别光顾着嘲笑我,你行你上,让我看看你多能耐?”
“我只会杀人,不会哄人,特别是女人。”追风语调刻板地陈述道。
白衣少年忽然回想起崔桃那副完全无视他的样子来,笑着对追风道:“我这双手就爱粘美人儿的血,少主若要杀她,大哥记得把人让给我来。”
追风无奈地点点头。
“少主呢?”白衣少年再问。
“回了。”
“少主留给我的这身衣服,可真舒服,料子不一般。”白衣少年叹道。
追风对此不予置评,只嘱咐白衣少年把地藏阁的后续麻烦处理干净。
“除了朝廷,天机阁那头怕是也会查。我让红衣回去复命,告知天机阁阁主是朝廷的人杀了苏玉婉。”
“大哥这招可真妙了!地藏阁能有今日,少不得天机阁阁主对苏玉婉的痴情纵容。开封府先灭了天机阁汴京分舵,如今又杀了苏玉婉,更要彻底剿灭地藏阁。这两厢,以后可有好戏看了!”
白衣少年说罢,便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力求处处整齐整洁,一丝不苟,随即还抬着袖子珍惜地闻了一闻自己的衣袖。
“还带着香味儿呢!”
“你若敢在少主面前这般,我这会儿倒也不用给你倒茶了。”追风边说边给他倒茶。
“可别!常言道‘风雨同舟’,少了我,大哥多孤单呢。”
追风冷冷地瞥一眼追雨,没应他的话,反而问他那三十桌饭菜有没有安排下去。
“还真给她送啊?”
“送。”
……
两个时辰后,安平府衙接来报案,安平城的福田院死了五人。
这五人在吃完午饭后不久,突然开始发疯,然后昏迷不醒,最终气绝身亡。
因为死亡人数较多,属于情况较重的案情,案子立刻就知会到了崔茂这里。
崔茂命人去叫衙门的仵作勘察现场,却被告知那姚仵作正是这五名受害者之一,人已经死了,自然是没办法验尸。
因要经常接触尸体,被许多人视为晦气,仵作在衙门中属贱役,属行当里的下等。肯来衙门干仵作这种活计的人,大多家中境况不好,出身低微。衙门原来的仵作正逢丁忧回乡了,这新来的仵作便来自福田院,原本是一名大夫,家里境况艰难才流落至安平来寻活儿做,刚在府衙干了不到半个月。
若没有仵作验尸,如何确定死因,缉拿凶手?崔茂令属下立刻去寻可暂时顶替之人,实在不行便去附近的县衙借人来。
衙役欲言又止,在崔茂的催促下,方道:“崔七娘在开封府正做验尸的事,那咱们可以请……”
衙役后头的话不敢说了,被崔茂一个眼神给吓得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