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荷耗费这么多心思嫁来,且皇上对她的身份亦是满意得很,他如今连谢依依之事还未处理好,实在分不出半点心力再去管旁的事。
“殿下……”
鱼嬷嬷看他抚额皱眉的模样,心底还是忍不住。
她伴着慕明韶长大, 知晓他性子的冷淡是天生的。
并非真有多无情,也是个是非分明的。
他是理智的过了头,哪怕一时败了, 也不曾有过半分抱怨懊悔,
因他清楚知晓,如今的败局往后他自会加倍讨回。
但在谢依依身上, 他失了这份理智。
从最初的极力抗拒便可瞧出,他一面因谢依依焦躁,一面又去磨她,却不敢失了分寸。
先时未将两人的感情理好,鱼嬷嬷这会儿也只能担忧地提议道:“依依姑娘是个心软的, 殿下…还是不该一味地逼近。”
“心软?”慕明韶闻言,顿住了回屋的步子,自嘲般轻笑一声,摊开那道还未止住血的口子,“她可没有半分心疼。”
不仅不心疼,还自己取了匕首划破口子,丝毫不顾忌,他望见以后,会是何种心境。
“鱼嬷嬷,早些时候,我就该同你问清楚。”
鱼嬷嬷早就看透他心思,百般暗示。
可他却一意孤行。
待到心头稍有些明了,谢依依早已被他推拒到不知何处,他再想揪回,才觉自个儿缠在她心头的丝线断裂。
他不得不黑暗中摸索前行,依旧遍寻不得谢依依究竟在何处。
又如何将她拉回自己怀中?
慕明韶脸色阴沉的回了屋,唤上了道上清扫的小厮。
他自衣柜深处取了一幅画出来。
随手丢给一旁小厮,命他在屋里挂好。
那小厮看他脸色如此,哆嗦着应下,连忙走到挂画处,取下了原先的山水画。
等他摊开手中的画作,一时晃了神。
实是画中的女子太过惊艳。
一身素白纱衣,却依旧盖不住绝色容颜,规规矩矩坐在一方石阶上,面上含着浅浅笑意,望向画外。
似极了刚下凡间,不谙世事的仙女。
还是慕明韶重重搁下刚饮完的茶盏,才将他走失的魂拉了回来。
他慌忙将画作挂好,又依依不舍看了最后一眼,才退步离开了屋子。
“殿下是原谅贵妃了吗?”
鱼嬷嬷面色微喜,沧桑的嗓音不由有些轻快。
慕明韶起身走到画像前,指腹轻轻划过画中之人,眼眸半眯。
他对她的情感颇为复杂。
如今他拥有的一切,好的坏的,皆是因她。
若说恨,还不至于,自然也谈不上原谅。
“是她对我颇为不喜,我倒是一直感激她。”
他低声说着,语中含有几分压抑,“只是从前看不惯她那些无谓的坚持。”
“却不曾想,我竟有一日也会变得与她无二。”
最后一番话,带上了一丝无奈。
无奈,无可奈何,他是真的没了法子。
鱼嬷嬷倒有几分欣慰,她受嘱照料慕明韶,真怕她百年后这小主子还是孤身一人。
“殿下毕竟是贵妃所生,又是她一手养育到大。”
慕明韶静静听她感慨,双眸与画中人惑人的眸子相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攥紧。
“但我终究不会像她期盼的那般活下去,亦不会走她的老路。”
太卑微。
他如今虽已不能轻易看透谢依依心中做何想,但曾经的情愫绝对不假。
依她的性子,又怎可能真将这份情愫抛开得一干二净。
谢依依强忍着几乎令她昏厥的痛意,将肿成一长条的伤口用细布包扎好。
她坐在自己屋里,缓了不知多久,那股剧烈的疼痛,才有了几分缓和之意。
至少,不会令她紧咬牙关,才堪堪忍住。
只是待她今日去到乐安所待的屋子时,却发觉门口比往日多出了两个侍卫。
乐安被安置在慕明韶的院中,本就在门口派了四名侍卫守着,实在没什么必要再多加两位。
她推门而入,绕到屏风后。
如她所想,慕明韶正姿态闲适地坐在床沿,而乐安双眸紧闭,似在熟睡。
看得她心头顿时一阵慌乱,快步走到床前,待到瞧见乐安胸口还在平缓起伏着,才缓缓松了口气。
慕明韶看她这一番举止,立刻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他不在意旁人想法,谢依依这般看他,却令他闷得难受。
“放心,我不过稍稍替他稳住病症。”
谢依依听着这番话,第一反应,便是他又想着法子想令她有所亏欠。
当即将手中提着的药箱重重放在了床边的柜台上,哪怕左手极为不便,也依旧开了药箱,将里头的东西一件件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