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闷重的声响,想必落下的那掌是极用力的。
裴清荷一时也未料到自己这样猝不及防,竟也会落到慕明韶身上,怔住了,连不住留下的眼泪都滞了一瞬。
她看着慕明韶转过眼眸看她,眸色冰冷凌厉,出声却只淡淡一句,“听见了吗?”
说罢,也不顾她茫然的反应,将谢依依打横抱起,回了书案前,捏起落在书案一角的休书,丢进谢依依怀中。
临去前,才又对裴清荷说道:“你暂且不必忧心自个儿被休了。”
那嗓音淡然地不起一丝涟漪,叫人听不出出声的人带着各种情绪。
裴清荷听闻之后,刚才险些被扣得裂开的指甲紧紧攥住掌心,面上落下的泪珠却反倒更多了。
那女人一出现她便瞧清了,慕明韶就是想着休了她将王妃的位子空出来让给那女人。
哪怕刚才那女人帮了她,她也依旧生不出一丁点儿感激之情。
但到底,暂且能安心留在王府之中了。
从书房到慕明韶院子,到她自己院子的路,谢依依都知晓得很清楚。
但这会儿,黑夜之中,慕明韶所走的,却并非那两条路。
她不由揪住他胸口处的布料,嗓音带了几分怯意,“这是去哪儿?”
纤瘦柔腻的脖颈被慕明韶冰凉的指尖轻缓抚过,她肌肤轻颤,后仰几分,又被人扣住后颈。
“你不是想坐王妃之位?”
慕明韶低声问她。
她揪着那块布料的手紧了紧,到底还是轻声问道:“刚才那女子,哭得万分惨烈,你便没有一丁点儿心疼吗?”
慕明韶眉头微皱,他原以为谢依依刚才小脸惨白,是被裴清荷给吓着了,却未想到是因心疼。
她心肠这样软,对他来说,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垂首稳了稳她有些冰凉的脸颊,面容比之刚才的淡漠柔缓了几分,嗓音也带了几分柔情,“若是依依如此,我自会心疼。”
只是,他的依依也不会哭得这般聒噪。
永远都是静静地落眼泪,哭得狠了再配上些细柔撩人的抽泣声,便是闹起情绪来,嗓音也扬不起几分。
这般,更令他心疼。
谢依依白皙的肌肤泛起一丝浅浅的粉,在小道昏暗的烛火照耀下,令他有些移不开眼了。
尽管心底不信他这些,毕竟她也并非没有哭得狠的时候,除非受了伤,慕明韶能惦记一丝一毫,往常也不见他心疼她。
只是那番带着柔情的言语仍是令她生出几分羞涩之意。
撇开脑袋,又令她再度注意到这路的不对劲。
不由又问了一声,“这路…是去何处的?”
“去洞房。”慕明韶沉声答她,路上还有守夜的三两侍卫小厮,却依旧毫不避讳地将她抱在怀中,带了几分亲昵:
“我当初欠了你一回洞房花烛。”
闻声,谢依依心里却懵了,“何处?”
慕明韶脚步放缓,低头望着她,搂着她脖颈的手抚过那搭在肩上细软如上好锦缎的墨黑发丝,将她又搂抱地紧了几分。
“去翠云楼,你不曾听过,只是这处布置起洞房的屋子来却是格外快。”
他说完没一会儿,谢依依便立刻反应过来。
能将洞房布置得极快,是什么地方细想便知晓。
她在华京城内也听旁人说起过。
那窑子里的花样繁多,自然也有这种,花些银两便可让人感受到新婚夜的感觉。
一反应过来,她便猛地摇了摇脑袋。
“我…我知晓……华京城内也有这样的去处,我不想去那处……”
即便心心念念着出去,她也不想去那种地方。
“也不算欠了……”
当初他们成婚的礼数也算全了。
除却慕明韶用了个错误的名,也并未碰她。
只是,慕明韶却未停下步子。
谢依依也知晓今日躲不过去,昨日应了人,今日也是她自个儿站出来将人拦住。
她轻轻咬着下唇,再度伸手揪住了他胸口被她抓出褶皱的布料,“就去屋里行吗?”
不管如今慕明韶怎样想,至少他顶着开罪太傅的风险要将裴清荷休了。
况且,以他们两人先前的关系,她到底是不亏的。
总归她往后也没再想着嫁与旁人。听闻谢依依这声, 慕明韶才停下了步子。
他心底终究是懊悔的。
最终的情愫太过隐秘,心底察觉不出,明面上还寻了百般借口。
好在如今谢依依就在怀中紧搂着, 他还有机会。
她不再推拒,已是万幸, 他不敢拒绝。
手指曲起刮了刮她柔腻的脸颊,柔声道:
“好,依你。”
话音一落,他转过身子, 朝着自己的院子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