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个性命相托付之人。
珠宝可托,钱财可托,唯有性命不可托。
而秦王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把楚钰交到了他手中。
逃亡的路上赵嫣一句话都没有同楚钰说过。
因为楚钰也不信赵嫣。
所以赵嫣只能是十一。
回头看赵嫣的一生,通篇写满了奸佞这两字。
辗转行路,看似风光无两,他年尚不知尸骨何处。
秦王的金刀一路挂在他的腰间。
阳光升起的时候刀身灼亮。
赵嫣拿着那把金刀剐了那具心怀不轨的尸体,瀚月当空凝视着地上的杀戮,他的脸比月色白,身上的血迹比夜色重。
赵嫣爱极了那把弯月一样的金刀。
于是便也爱屋及乌的偶尔想起来金刀的主人。
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能再勒马扬鞭。
却原来这双手不但能抓住乌追的缰绳,也能握住杀人的金刀。
真是太好了,他好像找回了一点过去的赵长宁的影子。
但他知道,这只是赵长宁在赵嫣身上的一场回光返照。
赵嫣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鲜红如血的唇色也渐渐淡了下来。
楚钰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摔伤了腿,身后是黑骑杀阵。
黑骑的马蹄踏起尘灰。
他们逃不了多久。
赵嫣撕下了楚钰的外衫,那时候少年的手还紧紧的扯着他的袍摆。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根根拨开了楚钰的手指。
他的陛下也该长大了。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能上青天揽明月的时候。
赵嫣的十几岁已然葬送进了坟墓。
断崖很高,赵嫣身上披着少帝的外衫,外衫在风中翻飞出血浪。
他的手中仍紧握着秦王的那把金刀,背脊笔直。
黑骑围住了他。
耳畔都是兵戈之音。
第四十章
黑骑围住了他。
耳畔都是兵戈之音。
赵嫣的长发被人提起来,整个人便落在马背上为首的蒙面人掌心中。
赵嫣被迫仰起了头。
山间的余晖映照在蒙面人的薄冷的眉眼上。
下巴被紧紧的钳住。
“小皇帝去哪了?”
赵嫣咬牙,没有说话。
有人见他相貌,调笑道,“这小倌看着文文弱弱,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之前碰了他的那兄弟,被他剁的都成了肉块。”
禁锢着赵嫣的那蒙面人闻言忽然低哑的嗤笑一声。
也没有说话,他腰间的配剑镶嵌着青玉,纹理奇特,绘五爪莽。
赵嫣扫了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这把青玉剑在哪里见过。
为首的蒙面人扯着赵嫣的一缕头发在掌心中把玩,眼瞳却狠下来,“你们看着办,可别玩死了。”
他松开了手,赵嫣被摔在了地上,扑了一身尘泥。
十几骑围了上来。
赵嫣心知无望逃脱,手紧紧的握住了金刀。
若是有万一,至少能用这把金刀结果了自己。
靠近他的黑骑有人一跃下了马。
禁锢住赵嫣的力道像是铁石。
黑衣蒙面的男人便都纷纷跃下了马。
这群亡命之徒将赵嫣推搡在了尘灰中,就好像把明珠践踏进了污泥。
这样的相貌,生下来就是供人亵玩的。
很多人都这样想。
他们杀人无数,有的人一刀斩了头颅,有的人被用来满足恶欲。
那发号施令的蒙面人作壁上观,眉峰间似乎没有任何人的感情。
直到他听到了赵嫣喊了声,“陆惊澜!”
握住青玉剑的手指忽然动了动,眼中骤然爆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意来。
蒙面人勒着缰绳过来,高大的影子遮覆住了一片日光。
于是围住赵嫣的人从两侧分开,他伸手抬起了那张雪白的脸,另一只手落在了青玉剑上,剑光出鞘。
“你刚刚,在叫谁?”
掌中的人微微喘息,衣裳凌乱,“你不是陆惊澜,为什么要佩戴他的青玉剑?”
陆惊澜曾经说,他要做一名举世无双的剑客,而现在沦为了过河卒。
岁月杀人于无形。
蒙面人迎着赵嫣的眼光,终于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
诸人应声退下。
蒙面人扯下了覆面之物。
冷淡的眉下一双冰潭一样的眼睛便显露了出来,唇似削薄,神色像经年不化的雪。
当年冠盖满京华的陆公子本就是这样疏淡的品性。
“赵长宁,别来无恙。”
陆惊澜如此说。
赵嫣心间百感交集,他嘴唇动了动,终于道,“是宁王。”
宁王是先帝的长子,自幼体弱多病,已经多年享有尊位,不涉朝政。
什么时候竟私自藏了这样一批训练有素,竟然连秦王的军队都险些束手无策的黑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