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杏雨这几日被纠缠得苦不堪言,哪有功夫去学?一时讷讷住了,惊呆了望着夫子。
冷青檀伸掌朝她重复了遍:“请郡主将学札取出。”
今日她的学札没有上交,行止馆一共就三十几个女学生,要数出来那人是谁还不容易?
曹杏雨一时深感自己是奔着火坑里跳了进去了。
“你……你不会罚我……”
曹杏雨小时候不爱读书,得罪的私塾先生多了去了,如今总算是痛改前非,奈何总有刁民想耽误她啊,一时畏怕得缩了缩脖子,鹌鹑似的,摇摇头,不敢动。
冷青檀叹了一声,放下了手,“郡主,我怎会罚你?”
那语气可谓低回、温柔至极。
停在寝堂之外的晏准,脚步再度收住了。
从纹路细腻的窗纱,透出的一丝灯火明亮,晃晃地刺着人的眼。
晏准放弃了叩门,修长的手,放回了衣袖之间,蓦然,自嘲般地转身而去。
行止馆办学进度有条不紊,十一月,便与弘文馆的男学生们举行了一次联考。
结果是大大地出人意料。
这些才不过入学数月的女生,就单独考试《论语》与《孟子》二书,成绩已远远胜过,已入学数年,但混天度日不思进取的那个纨绔膏粱,说句过去二馆的学生不争气,真是一点都没冤枉!
一些从来只觉得女人不会凭借才学进士的老臣也不禁再次感慨,若时无男人可成名,妇人兴起于朝堂,将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陛下任人唯贤没有错,但……唉。
这边风生水起,那边,元聿的大军折入山中,河西已在望。
圣旨早已抵达,蠢蠢欲动的西北驻军,听闻陛下御驾前来,吃惊而羞愧,完全不知该用何种面目迎接陛下,昔日立下的血誓,如同铁掌般掴在脸上,肿得生疼。
但河套及河西走廊地区,自古以来属于中原王朝的统辖这一点不假,因此他们立即振作,用最虔诚恭敬的姿态,叩拜天子亲临。
“臣有罪!”
“臣有罪!”
“臣有罪!罪当诛灭!”
三军统帅皆臣服跪在元聿面前请罪。因为内乱,致令大魏接连丢了数座城池,这一点无可辩驳,若是早一点防患于未然,事态的发展绝不至此。
元聿的冷峻眉目扫过诸人,最后,停在了他们身上,冰冷的沉嗓犹如洪钟一般从肺腑之间涌出,带着最为果决沉毅的力量:“你们之大罪,罪在朕已严令,勿纵稚燕归国,然而你们倏忽放纵,令他连夜疾驰,通关克阻,潜逃北漠,不知所踪。你们之大罪,边境兵乱四起,而自乱阵脚,丢失边城四座。”
“陛下……”
“将此三人押下去!”
元聿已不会再等他们说完。
若不是顾虑阵前斩将大伤军心,此刻,他就已就地诛杀了这误国三人。
深夜,军帐千座,元聿独坐帅帐,忽然有一人乘一匹快马踏碎沙漠胡天月色而来,守备皆惊,以为是地方探子,险些放箭将其诛杀,但来人却送来一枚出自神京城虎贲营的令符,自称曾是董允麾下。
众人皆惊,但见少年面庞浴血,一身杀伐之气,手中拎着一只湿淋淋的包裹,正不断往下淌水,当下面面相顾,主事之人放了他进去。
元聿见到小五掀帘而入,目光也立刻就落到了他手中的包袱上,带血的包袱所裹着的,应该是是一颗人头。
元聿脸色凝然:“谁的?”
小五屈膝下跪:“回陛下,稚燕之头!”
元聿面有动容之色。
小五道:“稚燕逃脱罗网时,陛下曾发下一道诏令,拦截稚燕,若事成得手,就地将其诛杀,悬赏黄金百镒,加千夫长。”
“小人受董头儿之命,一直潜伏在南明城,看到陛下所发出的告示以后,立刻就找来的当地的好手,一同绘制了从神京出来回北漠最易通关的地图,决定到关隘去堵人。但可惜的是,当小人感到最后一道关隘之后,也没追上稚燕,竟让他逃回了沙漠。地界已在我大魏版图之外,但小人熟悉地图,知道他这一去至少还需数百里方得回归王廷,便一人快马冲将上去,终于在他逼近部落之时,用箭射穿了他的胸骨,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为我军祭旗。”
元聿惊讶于,这小小少年,当初跟随他前往河西之时,还不过一个瘦小一只,是董允莫名宠信他,非要让他跟着,元聿方才同意,未曾料到,不过短短两三年,就成长得如此迅速!
“可你竟然今日才归。”
小五面露赧色,“沙漠风沙大,小人还是迷路了……”
元聿大笑:“却是孤勇无双。好!”
他长身而起,“君无戏言,朕悬赏的黄金和千夫长,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