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仔细看了看竹根,却并没有发现被砍伐的痕迹,心里一声叹息:小鱼擅长潜行跟踪,认路自然不在话下,没想到还是栽在这迷宫般的竹林里了,至于她在竹子上刻下的箭头……这里每根竹子都生得一模一样,每条岔路看起来也都差不太多,只要走错一步只怕就找回不去了,路已走错,刻痕自然更是没处去寻。
小鱼找了一圈,果然没有找到任何刻痕,整个人都颓了下来:“娘子,咱们该怎么办?”
凌云略一沉吟,断然道:“先原路退回!”
小鱼一声得令,拨马往回就走。谁知又走了一刻多钟,她们不但没瞧见竹林外的大路,眼前的景色似乎还越来越陌生了。小鱼这下是真的急了眼,跳下马鞍冲到附近的几处岔路都看了看,却依然看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她不由心头火起,手腕一抖,袖中短剑随手划出,身周的竹子顿时倒了一圈。
七八根竹子同时倒下,一大片竹子都被带得晃动了起来,然而片刻之后,一切便又归于静谧,除了风吹竹叶的声音,连鸟鸣都听不到一声。放眼看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竹子,每条小路都在伸向更幽深的地方。
这静静的竹林,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森冷的杀机。
小鱼的头几乎耷拉到了肩膀底下,“我真没用!娘子,你打我一顿吧!”
凌云心里自是比小鱼更焦虑百倍,却更清楚,事已至此,责怪、发怒或后悔都已是无济于事。她深吸了一口气,索性放缓了声音:“不怪你,是我小瞧了那帮人。”那十八罗汉都不堪一击,她便觉得司竹园的盗匪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却没想过,这些人能聚众生事,却又逍遥法外,总是有倚仗的。如今看来,他们的倚仗就是司竹园——这地方莫说藏个几百人了,就是千军万马,只怕也藏得住!
小鱼闻言更是内疚,眼巴巴地看向了凌云,凌云却抬头看向了天空。此时日头刚过中天,得再过一两个时辰,她们才能根据太阳确定方向。她来之前已打听过,这司竹园横跨鄠县和盩厔,从东到西延绵数十里,南北方向倒是不过十余里,在里头找人的确困难重重,但只要找对了方位,寻摸出去总是不会太难的。
小鱼一看也明白过来,脸上刚要绽开笑容,却又觉得有点不对:“若是等到日头西斜了才能找出去,那咱们还来得及回头找人么?”
凌云叹了口气:“若是来不及,你便留下来守着庄子吧。”
小鱼差点跳了起来:“啊?为什么!”
凌云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小鱼一阵心虚,只得默默地闭上了嘴。她也知道,她们之所以来这一趟,就是怕她们都走了后庄子无人保护,所以要先来跟盗匪头子打声招呼。此事原是要不声不响地摸过去,才有威慑之效,找人带路便落了下乘,更别说连人都找不到了。要是那样,可不就得让她留下来了?
沮丧之中,她索性随手挥剑乱划,嘴里骂道:“都怪这些破竹子碍眼,迟早有一日,我要砍光了它们,看谁还能藏得住!”
她手里的鱼肠剑削铁如泥,转眼间竹子便倒下了一片,阳光倾泄而下,两人身边立时明亮开阔了许多,只是对于广袤无边的竹林而言,这点空隙又算什么?除非真把竹子砍光了,才能让她们一眼就看到要找的地方。
是了,若想一眼看到要找的地方……凌云心里一动,突然有了个主意,指着竹梢道:“你上去,踩着竹梢跳得高些,看能不能瞧见什么。”——她们砍不光竹子,但她们可以到竹子上头去瞧瞧,只要跳得够高,这些竹子不也挡不住她们的视线么?
小鱼的眼睛顿时亮了,二话不说,挑了棵最粗最高的竹子爬了上去,快到竹梢时,那竹子自然弯了下来,小鱼顺势用力一踩,借着竹子的弹力高高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下时又踩在了那根刚刚反弹回来的竹子上,顿时跳得更高了。就听她在空中哈哈大笑,再落下时,便顺着竹竿溜了下来,一边往下溜还一边指着左手边叫道:“娘子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就在那边!”
凌云也笑了起来,拨转马头一抖缰绳:“走!”
这一次,她们没再管小路如何蜿蜒,只管朝着认准方向一路过去,小鱼又跳上竹梢看了两回,不到一刻钟之后,两人的前头便出现了一片山坡,坡上坐落数十间或大或小的竹屋,周围并没有设什么看守,只敷衍了事地竖了排竹篱,篱笆上还晒了些皮毛锦缎。若不是里头进进出出的多是青壮汉子,让人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盗匪的老巢。
凌云心头一松,一马当先来到竹屋前的空地上,提声喝道:“鄠县李氏,前来拜会司竹园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