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透着坚决,不像那个好脾气的姜管家。大约人都是这样,一生总要做一件奋不顾身的事。
门口有声音传过来,是三秋,他端着药进来,见姜善也在,便将药放下,退了出去。
云献端过药,一口气喝完了。姜善问道:“苦不苦?”
云献的表情有些痛苦,“苦。”
姜善就笑,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两块糖,喂给云献。
甜味很快驱散了口中的药味,云献问道:“是丝窝虎眼糖?”
姜善点头。
云献稀奇了,“你哪来的?”
姜善笑道:“我自己做的。”
丝窝虎眼糖是内廷的一种糖食,素来只供给内宫,宫外一星半点也摸不到,因而算是珍品。姜善在宫里待了十几年,很喜欢这种糖,只是他身份卑微不常吃到,只好经常去甜食房转悠。
后来他与里头一个学徒成了朋友,那人便把自己会的一星半点都教给了姜善。来王府后,姜善清闲了不少,有空就自己瞎琢磨,如此做出来的东西,味道竟也不差。
“我的阿姜真是冰雪聪明。”云献笑着夸奖。
姜善哼了一声,不吃这一套。他从柜子里拿了药膏出来,给云献换药,揭开纱布的时候又看见云献的伤,把他心疼的不行。
外头下起了雨,夹杂着电闪雷鸣,把个竹林刮的哗啦作响。天上的乌云一层层,把天都压低了,屋里也暗了下来。姜善一打开窗户,泥土混着雨水的味道顷刻间便席卷了整个屋子,屋里的闷热被吹散,换了另一种潮湿的味道。
漂泊大雨倾盆而下,姜善关上窗户,雨声被隔绝在外头。
他回头对着云献笑,“外头那么大的雨,正好用来歇觉,还省了点灯的功夫。”
云献身上就带一股子懒散的气质,他道:“我看你也别去了,同我一道躺一会儿。”
“好。”姜善应下,走到床边,放下帐子,自己越过云献爬到床里侧。云献将身上的纱衾分给他一半,松松的搭住一个角。
昏昏的帐子里,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你一言我一语,都卷进屋外的大雨里,只留下纠缠的吐息。
再醒过来也是中午,云献不在床上。姜善下了床去寻,在书房外瞧见云献在同慕容说什么,他没上前,自去整治饭菜了。
雨已经停了,没有石子铺的小路未免泥泞,池塘里的水因这一场暴雨涨了很多,四下里听得见青蛙在叫。
姜善拎了食盒回来,将时鲜果子湃在冰鉴里,将饭菜摆在小几上。他听见动静回头,正好看见云献一人,问道:“慕容呢?”
“他出府了。”云献道:“多事之秋,他不宜在府中久留。”
姜善点点头,道:“过来吃饭吧。今日我见有一尾新鲜鲫鱼,特地叫人炖了汤,对伤势有好处的。”
云献坐下,拉住忙碌的姜善,道:“你也坐下吃吧,难得有这样闲暇时候。”
姜善依言落座,云献想说些什么,但是没开口。一顿饭下来,他只是听姜善说话,时不时的应和两声。
用罢饭,姜善将湃好的果子拿来,他看着云献,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心不在焉的。”
云献捻了一颗樱桃,道:“我在想,若是下回再惹了你生气,该怎么办。”
姜善以为云献还在想王溶的那件事,便笑道:“王溶假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再想了。”
“要是我又惹你生气了呢?”云献问道。
姜善哼了一声,“怕怎么的,你不是最会哄人了?”
云献听他这种语气,就只是笑。
姜善看了他一眼,道:“你既知道我会生气,便不该做。我又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你好声好气同我说明白了,我哪里还会怪你。”
云献笑着点头,“你说的是。”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要是我没有哄你,你要多久才消气啊?”
“这可说不好了,”姜善哼笑道:“保不齐记你一辈子呢。”
云献低头笑了笑,那颗拿在手里的樱桃始终没有吃进嘴里。
六月的天最是多变,白日里还骄阳似火,入了夜却下起了雨。雨声打着院里的那棵石榴树,声音吵得人睡不安稳。
姜善在席子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觉得雨声太嘈杂,天地之间都被这种声音充满了,闹得姜善心里燥的不行。
门忽然被推开了,姜善听见动静坐起来,却被一个浑身潮气的人压在床上。
他一惊,刚要挣扎,却闻到一股熟悉的熏香。
“云献?”
云献压在他身上,胡乱亲吻他的脖颈,一只手将他的双手扣在床头,动作几乎称得上急切。
姜善被他的欲望裹挟,纠缠的呼吸声在耳边无限放大,盖过了窗外的雨声。姜善很快就无暇去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