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带着工匠行到一位大师家拜会,还没走近,便听到一阵哭闹声,盼和工匠赶忙加快了脚步。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一尖嘴猴腮的男子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站在院中,腹部处好大一个脚印子,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在他对面是一面色铁青的中年男人,男人额头上青筋暴起,呼吸粗重,他的双手紧紧握拳,两臂的肌肉鼓起,很明显是出离的愤怒了。
男人身后,还有一女孩,面色苍白、身形单薄,同样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此时正嘤嘤哭泣、满脸泪水,却死死的拉着中年男人,不让他冲动伤人。
这画面……盼和工匠刚到,不明白状况,就站在人群中听了两句。
“关师傅,你别生气,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着?”有妇人如此劝道。
这是小儿女有私情要私奔?
“还能怎么着,欺负我女儿,老子杀了他!”那中年男人怒吼道,就要甩开女孩的手,去拿自己锻铁的锤。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一个跃步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色厉内荏的吼道:“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反正我贱命一条,你杀了我,留你女儿一个人,你看她不被人生吃了去!”
女孩的眼泪直流,一连声的唤着爹,那中年男人停下脚步看着女儿,又看向对面的无耻小人,脸上青白交错,一脸痛苦。
那男子见他冷静了下来,便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对面的父女,也不再躲了,反而一脸得意施舍的模样,“虽然她克死了亲娘,又是低贱的匠籍,不过到底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再怎么样也是她表哥,不嫌弃她。”
“老子的女儿就是死,也不嫁给你这种人!”中年男人怒而吼道,男人拉住女儿的胳膊,对女儿道:“走,慧娘,我们去报官。”
“去啊,”男子半点不惧,反而环臂笑道:“武安侯可说了‘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我可没杀人,也没伤人、盗窃,我和表妹那是你情我愿。”
男子眯起了眼睛,笑道:“反倒是你,”男子低头撤起衣衫,笑着威胁道:“我才要报官告你呢。”
女孩听了打了个寒颤,普通百姓对于牢狱诉讼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哀求的看向男子,牙齿打着战,“求你,不要,是我,”女孩将下唇咬出了血印,艰难的开口道:“是我自愿的。”
“慧娘!”男人心痛的搀住女儿。
男子见此,越发得意,笑问道:“那你嫁不嫁?”
“我嫁。”
围观百姓见此一阵唏嘘,这约法三章竟成了作恶者的□□了。
“等等。”盼的声音同时响起,男子皱眉看向盼,见他衣着体面,又摸不准他的来意,一时不敢妄言。
盼一张圆脸态度温和的对女孩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十三。”女孩怯弱哀戚的回道。
“十三啊,”盼笑着点了点头,再转向男子,笑意敛尽,露出上位者的锋芒,“奸·淫幼女,死罪!”
“呸!”男子跳脚骂道:“你当我不识字、不识法。”
“我是周人,认的是我们周王姬的律法。”盼难得语气严厉阴冷。
类似“三章”不能决的罪恶之事发生在关内许多地方,律法不严谨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它一方面为作恶之人提供了保护,一方面叫有冤之人不能平、反而犯罪受制裁,还叫更多原本有恶心无恶胆的人有样学样。
刀不扎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但被扎到的人却是真切的怨恨起“约法三章”的伪善来。
但百姓受秦律磋磨惯了,即便有怨恨,也不敢闹出大动静,所以这“三章”下面的龌龊远在灞上的刘季根本没有察觉。
怨恨的爆发需要一定时间的积蓄引燃,然而很快,谁也顾不上吏治之事了,因为项羽入关了,而且是暴怒的破关而入。
彭越幸灾乐祸道:“真是没想到,咱们武安侯好大的志气,居然敢派人守关,把长安侯拒之关外。”
两万人硬扛人家三十万人,彭越点着头,一脸敬佩,“这份志气、勇气,老夫不如。”
他们王姬为了不扎长安侯的眼,又是散兵,又是放权的,结果,啧,还真有鸡蛋主动往石头上撞的。
周宁这方将士谋臣俱都神色轻松,刘季将仇恨拉得太稳了,这一对比起来,他们简直不要太乖顺听话、安全安分。
毫无疑问,这次刘季要倒大霉了,周宁笑了笑,这次张良没同刘季一起,自然就没有项伯通风报信再居中协调,所以还会有鸿门宴吗?刘季派人守关之事何止彭越没有想到, 连萧何和曹参都没有想到,此事,是刘季未经商议,私自吩咐卢绾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