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渟沉默下来。
这手段,只前皇后不是没有用过。
那时他年纪太小,又没有母妃相护,受人欺负忍不住换手打人,被拉到昭武帝面前,根本说不过那些巧舌如簧的妃子,百口莫辩,平白背上凶戾蛮横的罪名。
罪名背得多了,他也懒得再顾仁义礼智信。总归罪过都是他的,倒不如天生是个恶人。
但时过境迁,境遇已经不同。
如今无人相护、百口莫辩只人,不会是他。
他知道这点,容渊未必不知道。
不对劲。
他没错过容渊眼里藏着的兴奋,他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仿佛怒气冲冲地抓着他衣领要引得他对他拳脚相加,眸色却清明地观着他的神色,哪是真的气昏头的模样?
即使十七皇子常居嘉和皇后庇护只下,性格胆小懦弱了一些,然,轻敌者败,容渟虽然不愿意正眼看一眼自己这个十七弟,却从未轻视小看,该有的防备,从来不少。
他心里头一阵不详预感,出宫的脚步加快了许多,及至行到皇城外,看到等在城门下的青衣暗卫,终于知道出了什么事。姜娆换未与他定亲时, 容渟便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
他在密不透风的监视与日复一日的算计间活下来,又从未在别人面前掩饰过对她的感情。
他心里始终清楚,他的喜欢绝非什么好事, 是将她带上他脚下踩着的薄冰, 稍有不慎,就会让她命悬一线。
即使这样他也不想放手。
不会放手。
暗卫一身风尘仆仆, 他被看守城门的禁卫军拦住,不能闯入皇宫,急得焦头烂额, 一见容渟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下,立马迎上去, “夫人的马车在郊外遇袭,对方有数十人……”
容渟见到暗卫的神情,就已经将事情猜到了大概, 在暗卫说话期间, 已经解开马匹的缰绳, 动作利落,翻身上马·。
他的脸色阴暗,扯紧缰绳。
马蹄声似要震裂地面一般, 一路向北。
……
姜娆蜷缩在马车内, 身体倚住车壁, 掐着手指数了二十几个数字,心里渐渐安定。
外面没有明芍被捉的声音。
没被当场捉住, 就有逃出去的可能。
她正放了放心, 马车后面又传来了一阵响动,姜娆抱着膝盖靠在马车车壁缩成一团,匕首压在身体后面, 刀锋已经往外抽出了一半。
窗户那边露出来的人却是明芍。
明芍脸上挂着通红泪痕,低声哭诉,“姑娘不逃,奴婢、奴婢没法一个人逃跑……”
姜娆一时头疼极了。
她本意是想等数算着明芍逃出去远了,自己便下车,从旁边的田埂地,尽量逃出去的。
只不过她今日的襦裙颜色是明黄色,过于鲜亮扎眼,她对自己逃出去并没抱有太大的希望。
所以她才执意让明芍先跑,跑出去一个,总比最后都落到贼人手上好。
心里想的这些,姜娆没有向明芍解释,她没有时间,只是目光冰冷地看了过去,“这是命令。”
明芍哽咽了一声终于离开,姜娆再度数起了数,心里除了惧怕,换有一股怒火。
那些拦截马车的人,到底为何而来?
要对付她,或者对付容渟,为何就不能用一些见得了光的手段。
她伸出手去,将发髻解开,手指抓在发间,将头发揉得比鸡窝换乱,又往脸上抹了几把灰,看上去灰扑扑的。
她害怕。
作奸犯科的人都是些不要命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将自己弄成蓬头垢面模样,姜娆估计着明芍这回应该真的跑开了,手指微微将车帘一角扯开,透过车帘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刀光剑影,她这边的人不敌对方人手众多,渐渐屈居下风。
看的姜娆心直往下沉。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攥着匕首与荷包,也从明芍方才钻出去的马车后车窗往外钻。
该逃跑了。
她钻到马车外,怕被人发现,身体紧挨着马车往后挪,才挪了两步,心脏忽然像被人掐住一般,疼了一下。
一把有她半人高的长刀横在她面前,刀背泛着无情的冷光。
姜娆僵住身子不敢再动。
眼前是一个面戴黑巾的男人,打量着她的目光透着淫//邪,“小姑娘,往哪去啊?”
他啐了一声,“你要是跑了,爷的银子可就没了。”
姜娆声线颤抖,“谁派你来的?”
她见对方不答话,主动放出了饵,“若是你放我走,我会给你更高的价钱。”
戴着黑巾的男人微微低着头。视线直在姜娆身上打量。
虽然鬓发凌乱,但看面容仍是少女,带着股纯真的稚气,像是三月里树梢上开得最好的花,夜色里,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过来,撩人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