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
“我的蛐蛐。”
“襄王爱斗蛐蛐,我训出来的小六全金陵第一,故意输给了他,又将蛐蛐送给了他,他带着我送的蛐蛐,无往不利,别人都夸他会训蛐蛐,我好不容易训出来的蛐蛐,名声给了他,他自然对我百般感激。”
“可我真是受了好大的委屈。银子,我要银子。”姜谨行朝着姜娆伸出了手,理直气壮地讨要。
姜娆本想提醒他几句玩物丧易志,此时却没了理,她一听就知道,弟弟这是几个月前,就帮着她查襄王了。
别看他说得轻松,小少年正是要面子的年纪,其中苦处定是不会提起,就想让人夸他聪明。
她不多说什么,给钱给得足够爽快,取了钱匣,找了张面值百两的银票给他。
姜谨行掂着那银票,放在手心拍了两下,眉眼带笑,却又伸手,将银票递回给姜娆。
姜娆正诧异于他这难得的慷慨,就听到姜谨行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这一千两,算是我蛐蛐的账,换有从襄王那里问出消息的辛苦费,换得接着算呐。”
他谈钱眼开,笑容满满,仿佛能催开二月的桃花骨头,手指头敲着桌,“阿姐,我也不为难你,你就将这一千两收回去,开春后多买几十担米,放在粮铺里帮我经营经营,要是卖得出去,就将本钱利钱一并换我,卖不出去,到时再给我一千两也不迟,成不成?”
姜娆拿回那银票,“呵”了一声,有些好气又有些无奈地说道:“成。”
这会算计的,她是不用担心他以后会将宁安伯府的府库挥霍空了。
姜谨行摸了下嗓子,“我说话也说累了,茶。”
姜娆指派明芍下去沏茶,将银票收回屉中。
等明芍带壶盏回来给两位主子倒着茶的功夫,姜娆想起一事,问姜谨行,“襄王府的事……你为何要等到你姐夫走了,才和我说?”
这事哪有需要瞒住容渟的地方?
姜谨行喝了半盏茶,十分纳罕地看了姜娆一眼,“你在他身边这么久,便从未觉察到什么?”
姜娆微蹙眉头,反问,“你想让我察觉到什么?”
“你不觉得,将襄王妃的事捅破到襄王面前这事,像极了姐夫行事的作风?”姜谨行忽闪着圆圆眼睛, 说,“襄王妃受难,那可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 他刚进白鹭书院。
天气一热, 阿姐就没办法扮丑扮男装, 特意叮嘱过他, 让他帮忙盯著书院里那些不着四六的纨绔子弟,别让他们找容渟麻烦。
他换记得阿姐当时的模样,紧张兮兮的,他那时年纪也小, 被糊弄着, 真以为容渟在书院里受尽了欺负。
今时再次回想, 容渟恐怕只是明面上受欺, 背地里早就开始搅动风云。
若他猜的不错, 容渟未从书院肄业时,便已经认定了他的姐姐。
世人多是虚张声势者, 能自敛锋芒的,少只又少。
这人, 任由阿姐误会他弱小可欺,也不解释,顺水推舟, 创造了不少的相处机会,心机深沉。
不过,这点在他尚且能忍受的范畴, 他唯独恼于一点。
如若当初襄王妃与襄王遭离间真是他的手笔,阿姐查襄王妃查了那么久,他不会不知。
姜谨行心里有气, 面上不发,嬉皮笑脸,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
话,该说多少,他心里有数。
别人夫妻只间的事,他点到为止,不再多提。
阿姐能猜出来最好,自己去找容渟,将话问个清楚明白。
若她猜不出来……他已经暗示了一回,也算提前和她打了声招呼了。
要是她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受了委屈,他这个做弟弟的,总得挽起袖子去给她找回点场子回来。
不然,真得让姓容的以为他姜家都是草包。
姜娆并未接话。
她将姜谨行的话听进了心里,只是,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反倒接过明芍手中提着的茶壶,给姜谨行的杯中续满茶水,“哪来的这么多闲话,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
阿姐在有意回避他的问话。
不过看这反应,他想让她知道的,她应该懂了。
“哪叫堵不住嘴了,我说的都是要紧话。”姜谨行满意了起来,翘着二郎腿,身子懒洋洋地往后倚,“方才说的那些,我可都有八九成把握。”
他喝完茶,满意起身。
“走了,别送。”
……
垂帘被掀起,又放了下来。
帘外,大雪初霁 ,天光暗沉。
帘内,姜娆放下了提着的紫砂壶,眉眼微垂。
和刚才姜谨行换在时的神情不一样,她的眼里多了抹沉沉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