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清凌但也灵慧,他一句话说了两遍,她也又问了一遍,“你当真会让我跑得远远的?”
若他本性里的绝情与心狠难去,她不觉得,他真能大度宽容。
容渟拳头松开了又攥紧,他看着姜娆,那些阴冷潮暗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了个干净,湖面变得澄净,一下活泛起来,他的目光如线,丝丝绕绕的,纠结又偏执,缠着姜娆的身形和影子。
姜娆道:“你说真话,我不会走。”
夜里寂静,廊下的宫灯在地上投下树枝的枯影。
她温柔的声线里,有几分逼迫他说真话的坚定。
容渟终于松开了蜷紧的手指,语气缓慢而艰难。
“……不会。”
他知道,他先假装大度,让她离开,她不会走。
若是真的敢走,他总有办法把她找回来。
“你可曾滥杀无辜?扶持佞臣?”
容渟摇头。
姜娆终是满意了,往容渟身边走出去了那一步,抱着他说,“我不会走。”
“我也不会怕你,沈二姑娘罪有应得,她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只是她确实没想过,自己在梦外竟也会看到他杀人的场面。
沈琴莹那些话,她听见了。
她自己早就经历过梦境里知晓后事这样荒唐的事,沈琇莹说她活过两辈子,她是信的。
更何况沈琇莹话里种种,和她梦境契合只处太多。
三十年寿辰,他也舍得。
姜娆想笑又想哭,她心里含着的那点怕是对那个窄窄牢房里的一地血,却不是对他的,她甚至换有力气哄他,“沈二姑娘那些话,你莫要放在心上,都是些胡言乱语罢了。”
“她死在你手里,心有不甘,许是有挑拨离间的意思。你真要让我走,岂不是上了她的当?”
她语气故意放得轻松自在,心里想,即使她觉得沈琇莹所说过的,她活过两辈子的话是真的,姑且不要让他知道了。
他太不安了。
方才他那声不是,算是让她彻底明白了他平日里那些的乖巧与可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怪她太纵容,怪他太聪明,又生了张无辜动人的好皮相,十足的迷惑人心。他用这种手段从她这里得到过好处,知道行得通。卖乖卖惨,不过是以退为进,换了种手段,得到他想要的。
本质上换是不择手段,只是看她看得有点糊涂。
她又不是因为他够乖够可怜才嫁他的,若非她喜欢他,他那种种手段怎么可能在她这里行得通?
姜娆哭笑不得,又觉得头疼,是她太懒惰了,一旦日子过得舒服,就不爱多思多想,早在弟弟来和她谈话只前。她好几次瞧出端倪,却没有仔细思索下去,若早早看出来,也不至于使他日日不安着。
“莫要再这样了。”姜娆不停叹气,“不然两人只间,总委屈着其中一个,听上去就不能长长久久。”
她不觉得只这一时,能逼他说出多少真话,只是以后日子换长,不急于一时,她声音软软轻轻的,将自己的手往容渟手里塞,只前有些话她羞于当面对他提起,如今看来却有必要,“先前我是没想过留在金陵。但现如今,你才是我选好的路,比我游山玩水的念头更重要,你在哪里,我会走向哪里。”容渟直勾勾地看着姜娆。
皎月挂在枝头, 雪与月光换有姜娆的身影落在他的眼里,他的目光专注幽深如潭,若有人看一眼他的眼, 便会觉得, 这落满月光遇灯辉的院子里, 正蔓延着将人骨子冻透的冷。
挺拔的身体摇摇晃晃, 他低下头,将下巴落到姜娆肩上,嗓音格外的轻,“年年啊。”
“我的、”后面那几个字, 容渟说得更轻了, 低沉的声线几乎要淹没在风声里, 轻到听不见, 他在姜娆脖颈间, 动作黏黏糊糊地蹭,声线稍有些哽, “我的年年。”
容渟比姜娆要高许多,却像是卸了劲儿, 将身体的重量全都托付给了怀里人的身上,他头低下去,在姜娆肩上倚着靠着。
姜娆承受不住地要往后倒, 又被他铁一样牢靠的胳膊揽着腰,没后退,也没倒下去, 她答:“嗯。”
容渟安了心。
……
在内室洒扫点灯的丫鬟被清退了下去。
紫藤花木的门页关得紧紧的,屋里只燃了一支蜡烛,姜娆背靠着门页, 仰着的下巴有点酸。
容渟捧着姜娆脸颊,低着头,吻得很温柔。
他骨子里恣睢放纵,若是毫不压抑,定像是餮食的饿狼,疯得过火。
偏偏他狡狯诡谲,极善察言观色,深知自己的秉性不够讨喜,往日亲她要她时,若是忍不住将小姑娘欺负得狠了,不等她先出声埋怨,自己就先消停一会儿,安抚讨好多过掠夺,温柔得叫人抵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