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嗓音喑哑地说道。
她才刚刚答应过他,不会走的。
就这样不辞而别,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他眼里带着不相信,固执地在姜府门外等。
从清晨薄雾,等到
艳阳高升。
再到夕阳日暮。
夕阳照着这个坐着轮椅的小少年,在地上,印出了一道瘦削孤独的身影。
薄金色的夕阳光影打在他寂寥阴沉的脸上,浓密的长睫在眼窝处落了阴影,愈发让他看上去形单影只,单薄可怜。
守门人看不下去了,走到容渟身边,劝道:“小少爷您请回吧,姑娘她确实是走了,也不回来了。”
他怕这个小少年会一直在这里,像石雕一样等到深夜、等到死,语气重重地说道:“不管您等多久,都等不到了。”
那石雕一样的身影终于一颤,抬眸,漂亮的脸上,神情悲伤、脆弱。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眼里,碎掉了。
……
守门人说了不叫容渟来。
容渟却换是日日都来。
他轮椅总是会停在姜府前那棵绿意一日比一日浓的垂柳下,垂着头,也不闹,安静等着,把玩着他做好的那个簪子。
越是不闹,心里的情绪却已经翻了天。
他看着簪子,总在想,这簪子,若是绾起她的头发,戴在她的头上,定然会很好看。
到那时从她身后看,能看到她乌黑的长发尽数被这簪子绾起,露出脖颈。
白皙纤细,线条漂亮,和天鹅的颈项一样。
容渟摩挲着簪子。
就像是摩挲着她脖颈上的肌肤。
一样的光滑细腻,一样的纤细、美好。
一折就断。
他突然把那个簪子紧紧握在了手心,猩红的视线里,一片暗沉。
早知道。
该锁起来,关起来,藏起来。
藏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那样,就逃不掉了。
……
城西那群和容渟积怨已深的小孩,听说姜家走了,一个个像是猢狲一样聚了上来,来看好戏。
团着泥巴往容渟身上扔。
姜家在这里的时候,知道那家的大小姐护着容渟,他们不敢造次。
如今,听说姜家走了,他们终于逮到了空子。
瘪了几个月的话纷纷倒出来了
“死残废,靠山倒咯!”
“你们看,他好像一条狗,喂他一顿饭两顿,就喂熟了,换眼巴巴在这里等着,没想到,人家不要这条狗!”
“好可怜的狗!好可怜的狗!”
他们彼此应和,哄然大笑。
嘈杂的笑声入耳,容渟压抑了几天的情绪终于走到了头。
他缓缓抬眸,视线冰冷。
阴森森的窄长眸子里,是难以掩盖下去的杀意。
封喉夺命的暗器,悄悄运往了指间。
就在这时,一人骑高头大马,扬鞭而来。
那些小孩听着马蹄声,纷纷扭头去看,“这是哪来的大官,好气派啊!”
“他怎么在往这边走,是不是来找人?”
“怎么可能?这里哪有人,是能让这种大官亲自来找的?”
待那锦衣加深的官员近了,小孩脸上的表情,一个个卑顺下来。
像一条条安静的家犬。
锦衣官员在容渟面前,勒紧缰绳,停住马,翻身落地。
他目光极冷,厌恶地,扫了那些脏兮兮的小孩一眼,扬鞭一甩,甩在了那些小孩面前,溅了他们一鼻子灰,差点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而锦衣官员双膝一矮,跪在了容渟面前。
他抱拳行礼,高声朗然,“臣,参见九殿下。”
……
锦绣宫内,皇后正在陪着小十七练箭。
小十七箭术不精,只有偶尔几箭靠近靶心,却没有一箭能够正中红点。
皇后看得心烦,一旁新侍女渔影问她,“娘娘,奴婢知道有种箭靶,要比宫里用的大一些,更容易射中靶心,十七皇子年幼,不若先让他用那个?”
皇后摇头,“容渟在他那个年纪,恐怕早就百发百中了。”
渔影揉着她的肩头,轻笑道:“可如今九皇子不在宫内,无人能比十七皇子厉害的。”
这话,令皇后勾唇一笑,“只要他不回来,本宫的小十七,就永远都是最厉害的那个孩子,而他,本宫不会让他回来的。”
“渔影,就换你说的那种箭靶吧,只要能骗过皇上,让皇上觉得本宫的小十七厉害,本宫便觉得很好。”她冷笑着吩咐了下去。
她的小十七,才是永远的人上人。
至于那个残废,死在邺城就好。不日, 渔影便叫人换来了箭靶。
虽仍是无法正中红心,但新箭靶果然显得小十七的箭法精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