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先是如此说道,随即面色愈发严峻,说道:“张氏。你欠我家主人九万六千钱,何时还债?”
“我正想办法筹措钱币,还请叔父再宽限时日。”张雨咬着牙说道。
“张氏,不是我看轻了你。你一妇道人家,如何能在短时间内筹措将近十万钱币?而这钱币也是有利息的,每月三分利,利滚利,你要筹措到何时才能还债?”
男子身躯微微前倾,十分强势的质问道。
这一番话语,却是让张雨无从招架。张雨是十分泼辣,但也是本份人家,对付那些地痞自然可以泼辣。
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在债主面前,张雨却是平白矮了一头。
而男子说的也对,九万六千钱,简单的来说可以买九千六百斤粮食,对于一个妇道人家来说,这绝对是天文数字,更何况这钱有三分利,利滚利,这么一算,恐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的。
张雨,邓忠夫妻二人从别处来新野投奔亲戚,也就是这男子。男子是邓忠远房叔父,叫邓豪。
夫妻二人在邓豪的介绍下,盘了两间店面。开了这食店,生意还不错,日子本来还可以。但是年初的时候,邓忠病情加重,需要名贵药材治病。
这日子就急转直下了,入不敷出。情非得已,夫妻二人于是向邓豪借钱,邓豪自己没钱,却帮人放贷。
利息却要三分,不算高利贷,但也算相当狠了。
夫妻二人没有办法,却只能饮鸩止渴,陆续借钱至九万多。但因为邓忠是邓豪的侄子,邓豪催的不紧,每月只是还利息而已。
但不久前,邓忠病故,留下她们孤儿寡母。
邓豪就变了颜色,逼迫甚急。
邓豪是债主,张雨则是刚死了丈夫,在邓豪的逼迫之下,哪里招架得住,精神恍惚,只是勉强来开店而已。
不想邓豪今天居然追到了店铺里。
“店家,钱币放下了。”
“店家,钱放案上了。”
在吃饭的客人们,见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由自主的都放下钱离开了,眨眼间,这满店的客人,便只剩下了关平一根独苗。
而正想要入内吃饭的客人,见店内有事,便也止步不前。
长此以往,张雨这生意恐怕是做不下去的。有店铺开着,还钱还有那么一点希望,但如果没了店铺,那真是只能死路一条了。
张雨往常行事很是泼辣,但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强装,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连番打击,却也只剩下了惶恐不安,以及茫然绝望。
望着张雨茫然绝望,惶恐不安的面容,邓豪的面上却反而露出了少许笑容,说道:“张氏,我有一法子,可以让你的债免掉,又可保你荣华富贵,又可养大我那侄孙。”
“还请叔父教我。”张雨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抬起头来,哀求的看着邓豪。
“我家主人最近想要添一位小妾。张氏你品貌不俗,入了我家主人的后宅,自然可享荣华富贵。主人爱屋及乌,也会待我那侄孙很好,将他养大成人。”邓豪淡淡的说道。
但话语却无比龌龊。
怎么说张氏的丈夫邓忠,乃是邓豪的远房侄子,张氏是侄媳。现在邓忠刚死,这邓豪便要逼迫侄媳做自家主人的小妾,这有多么的猥琐,心肝有多么的黑,多么的狠毒。
张雨的脸色骤然煞白。邓豪却并不觉得龌龊,并不觉得耻辱。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张氏。
不管是在乱世,还是在盛世,宗族力量都是非常强大的。
棘阳邓氏,在之前也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豪强宗族,族内成年男子二三十,还有男子出任官吏。
但自从黄巾之乱,以及之后的战乱后,邓氏就四散而逃了,基本上消失了。邓忠,邓豪只是孤魂野鬼。
邓豪投奔了现在的主人,小日子过的还不错,自然不愿意舍弃这样的日子。而主人看中了张雨,所以才愿意借钱给张雨。
否则一个痨病鬼,一个普通女子,一个两岁的男娃,又怎么能价值九万多钱币呢?
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邓豪本是打算在数目到达二十万的时候,便图穷匕见,逼迫这夫妻二人,卖妻还债。
但想不到邓忠居然病死了,这一下倒是更轻松了。
张雨脸色煞白,手足无措,继而嘤嘤哭泣了起来。直到此刻,关平才看出来了,这少女的泼辣,恐怕是强装出来的。
痨病鬼的丈夫,并不常在店铺内。这个十几岁已经为人妇,为妻的少女,只能强装泼辣,才能自立,否则世道会把她给吞了。
至于眼前的事情,关平打算狗拿耗子。就算是不看这老板娘貌美的份儿上,就看这美味的豆腐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