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玉林:“那也得凉州护着的小太子能够登基……太子,实在太小了。”
关幼萱:“有五哥在的。阿父,什么事情未曾发生,我们都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是梁王得位不正,他早年就和漠狄勾结了……和外国勾结对付自己人的人,当了皇帝,对天下人是好事么?何况我们……”
关玉林抬手止住。
他道:“萱萱,你只是向着凉州而已。”
关幼萱一静,她低头承认:“是,我是向着凉州。如果在凉州住久了,认识了凉州的百姓们,便都想护住凉州的……阿父,凉州有什么错?多年战乱,该怪凉州么?可是谁让凉州是边境啊!因为战乱,百姓们过得不好,便经常会叛乱……只要、只要有人能压住凉州,朝廷多支持凉州的官吏们,百姓们都是大魏人,又怎会对长安有诸多怨言?
“大家都觉得凉州不好,觉得凉州排外。长安明明忌惮原家,可又不派别的将军们去管凉州……不就是因为每个人都觉得凉州难管,不想搅浑水,怕陷入凉州,就再出不来了么?凉州是没有人要的浑水,可是这摊浑水,原家世世代代守在这里!难道原家就是欠凉州的么?只是因为原家也没有选择——谁能抛弃凉州的百姓们呢?
“我知道朝廷也很难,不知道该怎么管凉州,所以才总想将凉州推出去,犹疑着是不是把凉州送出大魏更好。可是凉州若是不是大魏国土了,夹在大魏和漠狄之间,凉州怎么办?朝廷一直犹豫,不过是因为现在,凉州帮它守着长安,没有了凉州,长安即刻被外敌攻陷……
“阿父,世上怎么能有只顾利益,不问情义的事情呢?你教我读书,说世间许多事,不能只想着利益如何,适不适合,会不会对自己有好处……人还应该做一些对的事情。这些事也许很难,也许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可是它是对的,是正确的,我们就应该去做。”
关幼萱凝望着自己父亲,她目中泪光闪烁。她再一次想到自己初次做梦时,救下她的原霁;最后一场战事上,死在她怀中的原霁。
他或生或死,他都是为了凉州而死。他始终是英雄。
关幼萱含泪哽咽:“我自然是因为我夫君是凉州人,我嫁的是凉州人,才恳求父亲助他。可我也是因为凉州百姓太苦了,凉州太难了,我想与夫君一起努力,在我们有生之年,为凉州求一个生路,希望朝廷能够重视凉州。我同样是因为凉州是大魏国土,凉州百姓与将士们为大魏牺牲了很多,我们不该抛弃不管。
“既然梁王先行恶事,我们有这么一个机会……阿父,帮一帮凉州,不好么?你是天下闻名的大儒,你懂很多道理,只要你、你听我慢慢跟你说我见到的,听到的,你就会明白……”
关玉林沉默着看关幼萱磕磕绊绊地说话,她不是因为紧张而说话结巴,他的女儿伶俐聪慧,说话哽咽,只是因太过激动。关幼萱急切地想向他解释自己看到的,急切地希望关玉林帮助凉州。她知道自己父亲会天然帮她,可她还想父亲不仅是因为她而帮忙,父亲是为了公义、为了天下的道理而去帮忙……
这正是他教养大的女儿啊。
关玉林心中酸楚又欣慰,对天上的亡妻说:你看,我没有辜负你,我一个人,将女儿养得多好。
关玉林缓缓地搂住关幼萱的肩,拿帕子为女儿擦去眼角泪。他将女儿搂入怀中,叹气:“小丫头萱萱……你不用说了,凉州的困境,为父是知道的。”
他怅然:“为父一直知道。”
正是因为一直知道,两年前才会犹疑,值不值得将关幼萱嫁给原霁。
关幼萱在他怀中抬头,恍了一会儿,她猛地想起:“公公说,他年轻时,在凉州见过您与阿母。”
关玉林点头。
他耐心地为女儿把眼角泪擦掉,然后拉关幼萱坐到书案前。关玉林道:“为父年轻时,你母亲是我的师妹。那时我二人考古天下,想出塞去找一些古迹痕迹,回来著书。我和你阿母,那时候是去过凉州的。那时凉州的原家因为你公公的原因,分外厉害,我们要出关,必须要征得你公公的同意和保护。
“那时候,你公公强行留我与你阿母在凉州住过很久。我那时以为你公公是不愿我们出关,心里发愁得不行,后来才想明白,他希望借大儒的笔,让凉州为世人所知,让大魏长安能够知道凉州百姓们是如何生活的。”
关玉林回忆:“凉州本是很繁华的,它接通西域和长安,贸易往来都要通过它。即使是战乱那么多年,凉州的地位都不受影响。你公公希望世人认识凉州。”